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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契诃夫1880-1884年作品》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契诃夫 | 发布时间: 875天前 | 25206 次浏览 | 分享到:


玛鲁霞看见这种放荡生活的顶峰,明白了。……卡列丽雅的放肆也在crescendo⑤。


“您别翻我的衣服,劳驾,”玛鲁霞有一回对她说。


“翻一下您的衣服也没什么要紧,”卡列丽雅回答说。“如果您认为我是贼,那就……随您的便。我走就是。”


叶果鲁希卡就痛骂妹妹,在卡列丽雅脚旁足足跪一个星期,求她不要走掉。


然而这样的生活不能持续很久。一切小说都有个结局,就连这篇短短的小说也要结束了。


谢肉节 ⑥来了,随后就来了预报春天降临的日子。白昼变长,房檐滴水,从野外吹来清新的空气,您呼吸着那样的空气,就感到春意了。……谢肉节期间一天傍晚,尼基佛尔在玛鲁霞的床边坐着。


……叶果鲁希卡和卡列丽雅不在家里。


“我在发烧,尼基佛尔,”玛鲁霞说。


尼基佛尔呜呜地哭,向她追述往事,可是对往事的回忆却加深她的创伤。……他讲起老公爵,讲起公爵夫人,讲起他们的生活。……他描绘去世的公爵打过猎的树林,描绘公爵追捕过兔子的原野,描绘塞瓦斯托波尔⑦。在塞瓦斯托波尔,去世的公爵在战争中负过伤。尼基佛尔讲了许许多多。玛鲁霞特别喜欢听他讲旧日的庄园,五年前它已经卖掉抵债了。


“那时候我常到阳台上去。……春天开始了。我的上帝啊!


眼睛简直一刻也离不开上帝的世界!树林仍然是黑的,可是那儿已经发散出愉快的气息!那条小河真招人爱,水深得很。


……您的妈妈年轻的时候常去钓鱼。……她成天价在河边站着。……她老人家喜欢待在露天底下。……大自然啊!“


尼基佛尔讲来讲去,声音都哑了。玛鲁霞一直听他讲,不肯让他离开。她在老仆人脸上仿佛看到他对她讲的她父亲、母亲、庄园的种种情形。她听着,瞅着他的脸,不由得想活下去,想幸福,想在她母亲钓过鱼的河里钓鱼。……那条河对面是原野,过了原野是颜色发青的树林,太阳亲切地照耀着这一切,那么温暖。……活着真是好啊!


“亲爱的,尼基佛尔,”玛鲁霞握紧他的干瘪的手说,“好人。……明天借给我五卢布吧。……这是最后一次。……行吗?”


“行。……我也只有五卢布了。您拿去吧,求上帝保佑您。


……“


“我会还给你的,好人。你借给我吧。”


第二天上午,玛鲁霞穿上最好的连衣裙,头发上扎着粉红色丝带,往托波尔科夫家里走去。她走出家门以前,照了十来次镜子。在托波尔科夫家的前堂里,一个新来的使女迎接她。


“您知道吗?”新使女帮玛鲁霞脱掉大衣,问她说。“大夫看病至少要收五卢布。……”这一次候诊室里女病人特别多。所有的家具上都有人坐。


有个男人甚至坐在钢琴上。十点钟诊病开始。十二点钟,医师停止诊病,开始动手术。下午两点钟,他又开始诊玻一 直到下午四点钟才轮到玛鲁霞。


她一直没喝茶,等得很疲乏,由于发烧和激动而周身发抖,竟然没有留意到她自己是怎样在医师对面圈椅上坐下的。


她头脑里有点空荡荡,嘴里发干,眼睛上蒙着一层雾。透过那层雾,她只看见东西闪来闪去。……他的头时隐时现,胳膊和小锤子也时隐时现。……“您到萨马拉去过吗?”医师问她说。“为什么您没去呢?”


她一句话也没回答。他敲一阵她的胸脯,然后听诊。她的左肺尖的浊音已经扩大范围,几乎整个肺部都有。连她的右肺尖上也可以听出波音了。


“您不必到萨马拉去了。您别出门,”托波尔科夫说。


玛鲁霞隔着那层雾在他冷漠严肃的脸上看出一种近似怜悯的神情。


“我不去,”她小声说。


“您要告诉您的父母,不要叫您到露天底下去。您要避免吃难消化的粗食。……”托波尔科夫开始叮嘱各种事情,讲得娓娓不倦,发表了一大篇演讲。


她坐在那儿,什么也没听见,透过那层雾瞧着他一张一 合的嘴唇。她觉得他讲得太久了。最后他停住嘴,站起来,眼睛盯着她,等着她走。


她没走。她喜欢坐在那把舒适的圈椅上,害怕回家,害怕见到卡列丽雅。


“我说完了,”医师说。“您可以走了。”


她扭过脸来对着他,瞧他。


“不要把我赶走!”医师如果略微懂得察言观色,就会在她眼睛里读到这样一句话。


她眼睛里掉下大颗泪珠,胳膊无力地垂在圈椅两旁。


“我爱您,大夫!”她小声说。


由于内心燃起烈火,她脸上和脖子上泛起了红霞。


“我爱您!”她又一次小声说。她的头摇晃两下,无力地垂下来,额头碰到桌子。


那么医师呢?医师……行医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涨红脸。他的眼睛开始眫巴,就象顽皮的男孩被人罚跪一样。他一次也没听到过任何女病人说这样的话,而且是用这样的方式!没有一个女人对他说过这话!莫非他听错了?


他的心不安地翻腾,怦怦地跳起来。……他窘得不住咳嗽。


“米科洛沙!”隔壁房间里响起一个说话声,他那出身于商人家庭的妻子在半开着的房门口露出两个粉红色脸颊。


医师利用那声喊叫,很快地走出诊室。他巴不得找个借口,只要能摆脱这种别扭的局面就成。


过十分钟,他走进诊室里来,玛鲁霞已经躺在长沙发上。


她仰面朝天躺在那儿。一条胳膊同一绺头发一起,垂到地板上。玛鲁霞已经不省人事。托波尔科夫红着脸,心跳着,悄悄走到她跟前,解开她衣服上的带子。他扯掉一个领钩,自己也没觉得就把她的连衣裙撕开了。不料连衣裙所有的皱边里,线缝里,角落里掉下许多东西来,落在长沙发上,那是他的处方、他的名片、他的照片。……医师往她的脸上喷水。……她睁开眼睛,用胳膊肘撑起身子,瞧着医师,沉思不语。她心里在问:我是在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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