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农历五月初是山上最好看的时候，满山遍野的山桃花开的如火如荼，黄刺梅如帛绢般点缀在粉红的桃花丛中楚楚可人。此时南方春已谢幕，炎热的夏天已经拉开帷幕。北方却刚刚才享受到春的汛息，和风遍野，山花烂漫，正是踏春的好时节。只可惜拴马镇这一带靠煤炭暴发出来的土著人，他们没有踏春的习惯，也不懂诗情画意这个词。春天惟一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就是，窝到花树丛旁山沟丛林中赌钱，玩上个月半载也不用愁冻死饿死。

        吴仙仙把孩子推给婆婆，跟着魏小强出来找乐子。按照胡二明给指出的路线，他们趟过小水湾，爬上大东山，再往东走二里地就可以到达。就在他们停下来辨别地形的时候，突然从桃花丛中站起一个人来，显然三个人都怔在那里。

        李莹这几天，天天出来看桃花，她有时带一本书，就坐在花丛下看。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没有一处是她喜欢的，惟有这桃花，黄刺梅给了她意外的惊喜。自从和魏小强闹矛盾以来，憋闷的时候不管天气好坏她都独自出来散步，先是在水库周边转悠，后来愈走愈远，再后来山桃花开了，黄刺梅也跟着开了，仿佛一夜之间黄风遁讯，山花潮涌。李莹出生在黄土高坡，从小见惯了黄风蒿草，这样的桃源美景她还是头一回见。李莹看到魏小强和吴仙仙愈走愈近，她不由地站了起来。

        三个人站到一起谁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魏小强看到李莹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外，心里竟有些酸楚，他直直在盯着李莹。尽管自己主意拿定，在这寂寥空旷的野外看到吴仙仙挽着魏小强的胳膊，李莹不知不觉还是泪水溢出眼眶。她像个溃不成军的逃兵，慌乱地跑下山坡。

        吴仙仙好不容易从李莹这边把魏小强拽过来，这一看他还是没有把李莹放下。她扭过头来说：“人家理都不想理你，你还在这儿为人家难受，你值吗？再说自从她嫁给你，你哪点亏待她了，我看就差往头上挠了？你热脸捂不住人家的冷屁股，何苦呢？”魏小强想想也是。他迈开大步往赌场走去。

        赌摊上一般都是熟人，很少有陌生人。今天三和尚和老王八带来两位陌生人，都是三十上下，平板寸头，身上的刺青盘龙吐珠，老王八喊那个稍胖点的利旦，那个略瘦偏矮点的锁子。一群人围在沟底的树林中，既隐蔽又清凉。别看是在山沟沟，买卖人生意兴隆，卖一瓶矿泉水五块钱，卖一碗方便面十块钱，卖一根市场上两元钱的火腿这里就是十元，暴利使人失智，一些不会玩赌的人冒着被警察抓赌的危险，偷偷摸摸地来这里求财。同时这里也是毒品昌盛的地方，卖的抽的玩的，别看是在野外，竟也是繁华境地、梦幻世界。

        魏小强和吴仙仙一露头，一些颇有心机的人两眼立刻放出光来，嘴脸张扬，一时间兴奋得如打了鸡血。三和尚笑着招呼：“小王爷，上来掏一宝。”

        魏小强知道三和尚这帮人都是狠手，压宝有多少钱都敢放，说把宝摊给砸塌就砸塌了，这时他还算清醒，只挤进去压柱。魏小强今天手败，压哪那是空柱，眼看三万块钱输光，吴仙仙看他愈输愈多，劝他别压了，过一会子再压。魏小强从来不认输，这会子便是压得眼红，那里肯听。老王八一看火候来了，他对魏小强说：“你看今天谁掏谁赢，要不咱两个合伙掏哪狗日的一桩？”老王八一辈子就在赌场拼搏，也是出了名的掏宝高手，魏小强玩的性起，和大赌家合伙也不失体面，再说老王八、三和尚这伙人失手之时很少。就说：“掏就掏。”他从包里掏出五万块钱递到老王八面前。老王八说：“合伙就得有个合伙的样，你过来坐宝，我掏。”魏小强坐到中间，腿巴里挟了十几万块钱。

        老王八开始喊宝，那两个陌生人一起挤上来压，第一宝两个人全输，第二宝开盒一输一赢，看似再正常不过了。压了有三四盒宝，这两个人猛加大柱，一下柱就是三五万，有时十多万也往上压。眼看十几万赔光了，魏小强准备放盒子，老王八说：“你别着急，说不定还能赢回来，再掏几宝看看。”

        魏小强一抖钱包说：“再输拿啥赔？”

        那两个人说：“怕啥？打个借条不就行啦，都是出来混的，我们还当真和你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