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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契诃夫1887年作品》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契诃夫 | 发布时间: 869天前 | 24528 次浏览 | 分享到:


“火鸡我也许能吃一点。”


“主啊,鸭子呢?要是您弄来一只小鸭子,一只趁天气刚冷尝过冰水味道的小鸭子,放在烤盘上烤透,再放上些土豆,土豆要剁碎,烤得发红,浸透鸭油,而且……”哲学家米尔金现出狰狞的面容,显然想说句什么话,可是忽然吧嗒一下嘴唇,大概心里正暗想烤鸭的样子,于是一 句话也没说,由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力量推动着,抓起帽子,跑出去了。


“是啊,恐怕鸭子我也能吃,……”副检察官叹口气说。


审判长站起来,走来走去,又坐下。


“用完烤菜,人就吃饱肚子,心头舒畅,飘飘然了,”书记官接着说。“这时候人就周身爽快,温情脉脉了。然后,为了凑一凑趣,您不妨再喝三小杯加过香料的白兰地。”


审判长嗽了嗽喉咙,把他那张纸上写的东西涂掉了。


“我毁掉六张纸了,”他生气地说。“这简直是没有心肝!”


“您写吧,写吧,恩人!”书记官小声说。“我不打搅您!


我小声讲话。我凭良心对您说吧,斯捷潘·弗兰崔奇,“他用差不多听不清的声音说,”自己家里做的加香料的白兰地比任什么香槟都好。您喝下头一杯,就觉得您的灵魂浸透一股香气,好象落在一个迷宫里,好象您不是坐在家里的圈椅上,而是在澳洲一 个什么地方,骑着一 只极柔软的鸵鸟似的。……“”哎,我们走吧,彼得·尼古拉伊奇!“副检察官说,焦急得抖了抖腿。


“对了,”书记官接着说。“喝白兰地的时候,顶好点上一 支雪茄烟,吐出一个个烟圈,这当儿您的脑子里就会生出美妙的幻想,仿佛您做了最高统帅,或者娶了个人间少有的绝色美人,她成天价在您窗前一个池塘里跟金鱼一块儿游来游去。她游着水,您呢,对她叫道:”宝贝儿,来吻我一下吧!‘“”彼得·尼古拉伊奇!“副检察官哀叫道。


“对了,”书记官接着说。“您吸完烟,就提起您长袍的下摆,往您的床边走去!您就这么仰面躺着,肚子朝上,手里拿过一张报纸来。临到您的眼皮要合起来,周身有了睡意,您看点政治消息倒会觉得挺舒服:很可能,比方说,奥地利办坏了一件什么事,法国得罪了一个什么人,罗马教皇倒行逆施,您照这么看下去,会很愉快呢。”


审判长跳起来,把钢笔丢在一旁,两只手抓住帽子。副检察官早已忘掉他的胃炎,急昏了头,也跳起来。


“走吧!”他叫道。


“彼得·尼古拉伊奇,那么您的个人意见书怎么办呢?”书记官惊慌地说。“您什么时候才把它写完呀,恩人!要知道六 点钟您就得坐车回城去了!”


审判长摆一摆手,往门口跑去。副检察官也摆一摆手,拿起皮包,跟审判长一块儿走出去。书记官叹口气,用责备的眼光瞧着他们的后影,动手收拾文件。


「注释」


①希腊神话中人身鸟足的女妖,住在地中海的一个小岛上,常用歌声诱惑水手,然后将他杀死。





契诃夫1887年作品芦笛


芦笛


杰敏契耶夫的农庄总管美里统·希希金经不起云杉林里的闷热,疲惫无力,周身粘满蜘蛛网和针叶,背着枪往树林边上走去。他的达木卡是一条介乎家犬和猎犬之间的杂种狗,异常消瘦,怀着身孕,把湿尾巴夹在两条腿中间,缓缓地跟随主人走着,竭力避免碰伤自己的鼻子。这是个令人不快的、阴霾的早晨。从薄雾笼罩着的树木上,蕨草上,滴下大颗的水珠。树林的潮气发散出一股刺鼻的霉烂气味。


前面,在云杉林的尽头,立着一些桦树,从那些树干和树枝之间望出去,可以看见雾濛濛的远方。桦树外面,有个人在吹一支自己做的牧笛。吹笛的人只吹出五六个音,懒洋洋地拖着长声,并不打算吹出一个旋律,但是这尖利的笛声还是带着一种凄厉的、十分愁闷的意味。


当他走到树木渐渐变得稀疏,云杉跟小桦树混在一起的地方,美里统就瞧见一群牲口。腿上拴着绊绳的马和牛羊在灌木丛中闲步,不时碰得枝桠发出噼啪的响声,伸出鼻子去闻树林里的杂草。树林边上有个老牧人,倚着一棵湿渌渌的小桦树站着,身子精瘦,穿一件破烂的原色粗呢外衣,没戴帽子。他眼望着地下,正在想心事,显然是不在意地吹着芦笛。


“你好,老大爷!求上帝保佑你!”美里统打招呼说,声音又尖细又沙哑,跟他的魁伟身材和又大又胖的脸相全不相称。“你的笛子吹得真好!你在放谁家的牲口?”


“阿尔达莫诺夫家的,”牧人不起劲地回答说,把芦笛塞到怀里去了。


“这么说,这个树林也是阿尔达莫诺夫家的?”美里统往四下里看一眼,问道。“可不是,真是阿尔达莫诺夫家的。……原来我完全迷路了。我的脸全给树枝划破了。”


他在湿地上坐下,动手用报纸卷纸烟。


这个人在各方面,不管是笑容也好,眼睛也好,纽扣也好,盖不严剪短头发的脑袋的帽子也好,都跟他那细声细气的说话声一样显得微弱细小,跟他的高身量、宽体格、胖脸不相称。每逢他说话和微笑,他那张刮光胡子的胖脸和他的全身就流露出一种女人气的、胆怯而温顺的意味。


“哎,这种天气啊,求上帝发发慈悲吧!”他说,摇晃着脑袋。“燕麦还没收割呢,可是小雨却好象下个没完,上帝保佑吧。”


牧人瞧一眼下着毛毛细雨的天空,瞧一眼树林,瞧一眼总管的湿衣服,想一想,却什么话也没说。


“整个夏天都是这样,……”美里统叹口气说。“这对农民们不好,对老爷们也不是什么快活事。”


牧人又看一下天空,想一想,开口了,声调抑扬顿挫,仿佛在细嚼每一个字似的:“样样事都走上了一条路。……好事总归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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