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完彻夜祈祷回来,走到那所指定我下榻的客房,门口正站着一个掌管宿舍的修士。他身旁台阶上,有几个城里人装束的男女挤在那儿。
“先生,”掌管宿舍的人拦住我说,“请您行行好,允许这个年轻人在您房间里过夜吧!劳您的驾!来的人很多,空地方没有了,真是糟糕!”
他指着一个身材不高、穿着薄大衣、戴着草帽的人。我同意了,我的萍水相逢的同室人就跟着我走。我打开房门上的挂锁以后,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每次我都得瞧见挂在门柱上、跟我的脸平齐的一幅画。画的名字是《默想死亡》,上面画着一个跪在地上的修士,眼睛看着一口棺材以及躺在里面的一具骷髅。修士背后站着另一具骷髅,个子大些,手里拿着一把镰刀。
“象这样的骨头是没有的,”我的同室人指着骷髅上应该生骨盆的地方,说。“一般说来,您知道,供给人民的精神食粮都不是头一流货色,”他补充说,鼻子里很长而且很悲凉地哼了一声,这大概是要叫我明白我要跟一个懂得什么是精神食粮的人打交道了。
我正在找火柴,点蜡烛,他又哼一声,说:“在哈尔科夫城,我到解剖所去过好几次,看见过骨头。
我甚至到停尸处去过。我没有妨碍您吧?“
我的房间又小又窄,没有桌子和椅子,整个房间里只有窗前的一个五斗橱、一只火炉和两只木头的小睡榻。小睡榻都靠墙放着,面对面,中间留出一条窄过道。小睡榻上放着褪了色的小薄床垫和我的行李。睡榻本来就有两张,可见这个房间原是规定住两个人的,我就把这一点对我的同室人说明了。
“不过等一忽儿就要打钟做弥撒了,”他说,“我不会妨碍您很久。”
他仍旧认为他碍我的事,觉得别扭,就踩着负疚的步子往他那张小睡榻走去,负疚地叹一口气,坐下来。等到油烛那昏暗而没有生气的火苗不再闪摇,燃得相当旺,照亮了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才仔细看清他。他是个二十二岁上下的年轻人,生一张好看的圆脸和一对孩子气的黑眼睛,城里人的打扮,穿一身便宜的灰色衣服,从他的面色和窄肩膀看来,他不是个体力劳动者。他似乎是个很难定出身分的人。既不能把他看做大学生,也不能看作生意人,更不能把他看作工人。人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和那对孩子气的亲切的眼睛就不愿意想到他是个油滑的流浪者,在所有那些供给膳宿的偏僻地方的小修道院里,这种人多得数不清,他们往往冒充由于追求真理而从宗教学校被开除出来的学生,或者冒充喉咙哑了的唱诗班歌手。……他脸上有一种富于特色的、典型的、极其熟悉的东西,至于那究竟是什么,我却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也记不起来了。
他沉默很久,在想心事。他发表关于骨头和停尸处的见解的时候,我没大在意,他就以为我生气了,对他在这屋里住下感到不高兴。他从衣袋里拿出一根腊肠,放在眼睛面前转来转去看了一阵,游移不决地说:“对不起,我要麻烦您一下。……您有小刀吗?”
我给他一把小刀。
“这腊肠很糟,”他皱起眉头,给自己切下一小块,说。
“此地的小铺里净卖些难吃的东西,可是价钱贵得吓人。……我本来想请您尝一点,可是您未必同意吃这种东西。您愿意吃一点吗?”
从他的口音也可以听出一种特别的味道,跟他脸上的特色很相似,至于那究竟是什么,我仍旧茫然不懂。我想使他相信我,表明我根本没生气,就把他请我吃的一小块腊肠接过来。那块腊肠果然难于下咽。为了应付它,必须生着那种品种优良、拴着链子的狗的牙齿才行。我们一面活动牙床,一 面攀谈起来。我们一开头就互相抱怨教堂的礼拜太长了。
“这儿的规矩跟阿索斯山差不多,”我说,“不过在阿索斯山,彻夜祈祷通常是十个钟头,到了大节日就十四个钟头。您该到那儿去祈祷!”
“对了!”我的同室人说,摇着头。“我在这儿住了三个星期。您知道,每天都做礼拜,每天都做礼拜。……平常日子,十二点打钟做晨祷,五点钟做早弥撒,九点钟做晚弥撒。根本没法睡觉。白天唱赞美歌,有特别礼拜,有晚祷。……等到我做斋戒祈祷,我简直累得要倒下去。”他叹口气,接着说:“然而不到教堂去又不合适。……修士给你房间,供你吃喝,那么您知道,人就不好意思不去了。站个一两天也许还不要紧,可是站三个星期却太苦了!苦得很!您在这儿要待很久吗?”
“我明天傍晚走。”
“我却还要住两个星期。”
“不过照规矩,在此地似乎不能住这么久吧?”我说。
“是的,这话不错,凡是住得过久、老是向修士讨吃的人,是要被撵走的。您想想看,要是容许那些没家没业的人在这儿爱住多久就住多久,那么这儿就不会有一个空房间,整个修道院都要给吃光了。这话是不错的。不过修士为我破一次例,我想他们一时还不会把我赶走。您要知道,我是个新入教的。……”“您这话怎么讲?”
“我是犹太人,改信教的。……不久以前我才改信东正教。”
这时候我才明白先前他脸上那种我怎么也不能理解的东西:那厚厚的嘴唇,说话时候扬起右边嘴角和右边眉毛的样子,眼睛里那种独特的只有犹太人才有的油亮。我也明白他那种特别的口音是怎么回事了。……从后来的谈话中,我还知道他叫亚历山大·伊凡内奇,从前叫伊萨克。他是莫吉廖夫省的人,从诺沃契尔卡斯克到圣山来。他是在诺沃契尔卡斯克改信东正教的。
亚历山大·伊凡内奇吃完腊肠,站起来,扬起右边眉毛,对着神像做祷告。后来他在小睡榻上坐下,对我简略地叙述他很长的经历,这时候,他的眉毛一直那么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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