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

密码

安全问题

注册 忘记密码?
  • 为赛事评奖做准备,网站测试开启文章评论功能,请大家阳光交流,不吝赐教!评论需要登录账号,没有账号点击注册。
边塞艺苑
《契诃夫1880-1884年作品》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契诃夫 | 发布时间: 876天前 | 25260 次浏览 | 分享到:


“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吗,玛鲁霞?”他小声开口说。


“我要开诚布公跟你谈一谈。……谈一谈我的看法什么的。


……要知道,我是为你的幸福打算。……你就嫁给那个人……嫁给托波尔科夫吧!你不要装腔作势,嫁给他算了!他这个人在各方面……。而且他阔绰。他出身低贱也没什么关系。你不要把这放在心上。“


玛鲁霞把眼睛闭得更紧了。她害臊。同时,她听到哥哥同情托波尔科夫,又感到很愉快。


“是啊,他阔绰!至少,人没有饭吃就活不成。你只顾等公爵和伯爵来求婚,可是说不定你什么也没等着就活活地饿死了。……要知道,我们家里连一个小钱也没有!呸!全空了!可是你睡着了还是怎么的?啊?你不说话是表示同意吗?”


玛鲁霞微微一笑。叶果鲁希卡笑出声来,而且生平第一 次热烈地吻她的手。


“你就嫁给他吧。……他是受过教育的人。而且我们会过得多么好!我们的老太婆也就不会再哭哭啼啼了!”


然后叶果鲁希卡沉浸在幻想里。他幻想一阵,摇摇头,说:“只是有一件事我弄不懂。……他何必打发那个媒婆来呢?为什么他自己不来?这事有点蹊跷。……他不是那种打发媒婆说亲的人埃”“这倒是实在的,”玛鲁霞暗想,不知什么缘故打个冷战。


“这也真有点蹊跷。……打发媒婆来说亲是愚蠢的。确实,这是什么意思呢?”


叶果鲁希卡素来没有推断事理的本领,可是这一回他却推断说:“不过要知道,他自己没有工夫闲溜达。他一天到晚忙着工作。他跑来跑去,走遍病人们的家,忙得不亦乐乎。”


玛鲁霞心情安定下来,然而没有持续很久。叶果鲁希卡沉默片刻,说:“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也不懂。他吩咐那个老妖婆说明陪嫁钱至少要六万。你听见了吗?她说:”要不然就不行。‘“玛鲁霞忽然睁开眼睛,周身打个冷战,急忙起来,坐好,甚至忘记用被子盖上肩膀。她的眼睛开始发亮,脸颊发红。


“这话是老太婆说的?”她拉住叶果鲁希卡的手说。“你对她说:这是胡扯!象那样的人,也就是说,象他那样的人……不可能说这种话。他……要钱?!哈哈!只有不知道他多么骄傲,多么正直,多么不爱财的人,才会怀疑他有这种卑鄙的想法!是啊!他是个优秀无比的人!人们不想了解他!”


“我也这样想,”叶果鲁希卡说。“老太婆满嘴胡说。大概,她是有意巴结他。她在商人家里搞惯这一套了!”


玛鲁霞肯定地点点头,然后把头钻到枕头底下去。叶果鲁希卡站起来,伸个懒腰。


“母亲在哭,”他说。“哎,我们不要管她了。那么,就这样说定了?你同意了?那才好。你用不着装腔作势了。就做医师太太吧。……哈哈!医师太太!”


叶果鲁希卡拍拍玛鲁霞的脚底,心里很满意,从她寝室里走出去。临到他躺下睡觉,头脑里就开了个很长的名单,列举他约来参加婚礼的客人们。


“香槟酒要在阿包尔土霍夫商店里买,”他一面想,一面昏昏睡去。“冷荤菜要在柯尔恰托夫商店里买。……它那儿的鱼子新鲜。……嗯,龙虾也新鲜。……”第二天上午,玛鲁霞穿得朴素而雅致,坐在窗前等着,不免带点娇媚的神态。十一点钟,托波尔科夫坐着雪橇急驰而过,可是没登门拜访。中饭后,他又一次坐着由几匹黑马拉着的雪橇在窗前急驰而过,不但没登门拜访,甚至没看一眼窗子,玛鲁霞却在窗旁坐着,头发上系着粉红色丝带。


“他没有工夫,”玛鲁霞一面暗想,一面打量他。“到星期日他就会来了。……”然而就连星期日他也没来。过一个月他仍旧没来,过了两个月,三个月,他始终没来。……他,不消说,根本没想起普利克隆斯基家,可是玛鲁霞在等他,等得人都瘦了。……有些不同寻常的猫,生着黄色的长爪子,抓挠她的心。


“他怎么不来?”她问自己。“什么缘故呢?啊,……我知道了。……他生气了,因为……。因为什么缘故他生气呢?因为妈妈对老媒婆很不客气。他现在认为我不可能爱他。


……“


“畜生!”叶果鲁希卡嘟哝道。他已经到阿包尔土霍夫商店里去过十来次,问他们能不能在他们那儿定购最上等的香槟酒。


三月底复活节过后,玛鲁霞不再等他了。


有一次叶果鲁希卡走进她的寝室里,恶毒地放声大笑,通知她说,她的“求婚人”同一个商人家的女儿结婚了。……“我荣幸地给你道喜!真是荣幸!哈哈哈!”


这个消息对我那娇小的女主人公来说太残酷了。


她灰心丧气。她不是一天,而是一连几个月成为无法形容的悲愁和绝望的化身。她从头发上揪掉粉红色丝带,痛恨生活。然而人的感情是多么偏袒,多么不公平啊!玛鲁霞就是到这时候也还能为他的行动找出理由来。她没有白读那许多长篇小说,因为在那些小说里,人们嫁娶往往只是故意气一气他们所爱的人,要叫他们明白,叫他们难堪,叫他们伤心而已。


“他娶那个傻女人就是故意气人,”玛鲁霞暗想。“啊,他来求亲,我们却用那么一种侮辱的态度对待,这做得太不对了!象他这样的人是忘不了侮辱的!”


她脸颊上健康的红晕消失,嘴唇再也不抿出笑容来,头脑再也不去幻想未来,总之,玛鲁霞变得呆头呆脑了!她觉得,对她来说,她的生活目标也跟托波尔科夫一起化为乌有了。从今以后,既然她注定只能跟那些蠢货、寄生虫、酒徒来往,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她开始心情忧郁。她什么也不注意,什么也不在心上,什么人讲话都不理会,只是糊里糊涂地过一种枯燥无味和没有光彩的生活,我们的处女,不论是年老的还是年轻的,都很善于过这样的生活。……她不去注意那些为数众多的求亲的男人,也不去注意她的亲人和熟人。她对困窘的家庭景况漠不关心,置之度外。她甚至没注意到银行已经把普利克隆斯基家的房子连同一切历史悠久而且使她感到亲切的家具什物一齐卖掉,她不得不搬到一个简陋便宜而具有小市民风格的新居里去祝那是漫长的昏睡,然而倒也不缺少梦境。她梦见托波尔科夫以各种形式出现:他时而坐在雪橇上,时而穿着皮大衣,时而没穿皮大衣,时而坐着,时而气度庄严地走着。她的全部生活都变成梦了。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