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鲍伯·索耶先生说,“我们走着瞧吧。”
“我们走着瞧吧,我的朋友,”班·爱伦先生狠狠地回答。停顿了片刻,他又用激动得哽咽起来的声音说,“你从小就爱上她了,我的朋友——我们同在学校里做小学生的时候你就爱上她了,就是在那时候她也很任性,不在意你那幼稚的感情。有一天,你抱着一个小孩的爱情的所有热情,用笔记本的纸把两块葛缕子饼干和一块苹果脯整整齐齐地包成一个圆包裹,坚持要她接受,你还记得吗?”
“记得,”鲍伯·索耶答。
“她很不在意,是吧?”班·爱伦说。
“是的,”鲍伯答。“她说我把那包东西放在我的绒裤子的口袋里那么久,苹果热得讨厌。”
“我记得,”爱伦先生阴沉沉地说。“因此我们就自己吃了,轮流地你一口我一口。”
鲍伯·索耶先生和班杰明·爱伦先生之间正在交换着这些议论;那个穿灰色制服的孩子正在纳闷这顿饭怎么吃得如此的慢,不时地向玻璃门里投射着焦急的眼光,不安地盘算着最后能剩下多少牛肉来供他个人享受,正被这种内心忧惧搞得心烦意乱,就在这时候,有一辆漆了深绿色的私人轿车,在布列斯托尔的街道上平稳地行驶着。车子由一匹肥肥的栗色马拉着由一个上身穿车夫的上衣而腿上却是马夫打扮的仆人驾驶着。如此的外貌,是一些惯于打算盘的老太太所具有和保有的车子所共有的特征;这辆车里坐的主人和所有者,是一位老太太。
“马丁!”老太太喊那个坏脾气的仆人。
“嗳?”坏脾气的仆人说,对老太太摘帽致敬。
“去索耶先生那里,”老太太说。
“我就是去那里,”坏脾气的仆人说。
老太太点头表示满意,这是坏脾气的仆人的先见之明给予她的感情的;坏脾气的仆人给了那匹肥马重重的一鞭,往鲍伯·索耶先生那里去了。
“马丁!”轿车在罗伯特·索耶先生的门口停下的时候老太太说。
“嗳?”马丁说。
“叫那小伙计出来瞧着马。”
“我准备自己来瞧着,”马丁说,把鞭子放在车顶上。
“我不允许,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老太太说:“你的证言是极重要的,我一定要带着你到里面去。我们谈话时你一定要在我旁边。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马丁答。
“好,那你还站着干什么?”
“不干什么,”马丁答。说着,这位用右脚的脚尖踏在车轮上平衡着身体的坏脾气的仆人,悠闲地下了车轮,叫出来穿灰色制服的孩子,就打开车门,放下踏板,伸进一只戴着黑色软皮手套的手,拉出了老太太——那不关心的样子,就好像她是一只大纸盒子。
“嗳呀,”老太太叫,“现在到了这里我是如此慌张,浑身都发抖了,马丁。”
马丁先生在后面咳嗽一声,但是没有表示任何同情;所以老太太故作镇定,小跑着走上鲍伯·索耶先生的台阶,马丁先生在后跟着。老太太刚走进铺子,班杰明·爱伦先生和鲍伯·索耶先生——他们已经把掺水的烧酒喝光了,并且打翻了呕吐药来驱除烟草味——愉快和感动得急忙赶了出来。
“我的亲爱的姑母,”班·爱伦先生喊,“你多仁慈呵,来瞧我们!这就是索耶先生,姑母;我的朋友鲍伯·索耶先生,我对你说过的,关于——你了解的,姑母。”在这里,当时并不是非常清醒的班·爱伦先生加上了“爱拉白拉”这个字眼,他本来打算用耳语声说的,实际上却听得特别明了和清晰,任何人都会听见,纵使他不愿听。
“我的亲爱的班杰明,”老太太说,急促地呼吸着,从头到脚都抖着——“不要吃惊,我的亲爱的,不过我想我最好还是和索耶先生单独谈几句,一会儿——只一会儿。”
“鲍伯,”班·爱伦先生说,“你带我的姑母到外科手术室去好吗?”
“当然,”鲍伯用极其职业化的口气回答。“请到这里,亲爱的夫人。不要害怕,夫人。我们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替你弄得妥妥当当,那是无疑的,夫人。这里,亲爱的夫人。现在就开始吧!”说着,鲍伯·索耶先生把老太太扶到一张椅子上,关了房门,拉过另外一张椅子挨着她坐好,等着她把什么毛病的特征详细说出来,他从这上面正确地见到一大串利益和好处。
老太太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头摇了好多次,开始哭起来。
“神经质,”鲍伯·索耶轻松地说。“樟脑精羼水,每天三次,夜里吃安神剂。”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说才好,索耶先生,”老太太说。“那是很痛苦和很难过的。”
“你不用开口说了,夫人,”鲍伯·索耶先生答。“我可以预料到你要说的一切。头有毛病呵。”
“我很抱憾,我认为是心的毛病,”老太太说,轻轻呻吟一声。
“一点危险都没有,夫人。”鲍伯·索耶回答,“原本的问题是胃。”
“索耶先生!”老太大叫,大吃一惊。
“不容置疑,夫人,”鲍伯答,显出不可思议的聪明相。“药,按时吃,亲爱的夫人,就可以预防这一切。”
“索耶先生,”老太太说,比先前更慌张了,“这种行为,不是对于像我这种处境的人太无礼了,就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到这里来的源由。假使什么药的力量,或者我可能利用的什么先见,能够阻止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我当然早就采取了。我最好是马上见见我的侄子,”老太太说,生气地旋转着她的手提袋,一面说一面站起来。
“慢一点,夫人,”鲍伯·索耶说:“或许我没有了解你。什么事呀,夫人?”
“我的侄女,索耶先生”,老太太说——“你的朋友的妹妹。”
“嗯,夫人,”鲍伯说,很不耐烦;因为老太太虽然很激动,但是说起话来却极为慢,就像老太太们平时的情形。“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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