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魏武德要成立车队了。

        魏武德估算着成立一个二十辆车的车队，光自家的煤也能养活得了，要是再把周围煤矿上的活儿揽一部分，那一年下来光余利也就在三四百万上。他说干就干，先招见会计桑榆寻问财务上的资金。桑榆说流动资金现在账上就是个五百万左右，还有一百万是准备维修矿井用的。魏武德让桑榆给估算一下买二十辆红岩大卡是多少钱。

        交待完桑榆要办的事，魏武德让小王开着车去镇上把魏小强接来。父子二人在村子周围转悠，寻找能容纳二十辆大卡车的地方。魏小强得知父亲要给他建立一个车队，自然欢喜。其实他也很想干一番事业，只是自己胸无点墨找不准位置，再加上他那些狐朋狗友，没有一个是胸怀大志的，物以类分人以群聚。魏小强之所以吊儿浪当不务正业，其实还有一个根本的原因，就是这个地方集体迷茫堕落。这堕性的根源藏存在父辈，也许更深可以追溯到祖辈。这片土地原本凄凉贫瘠，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摔地上砸八瓣，辛苦一年打下的粮食不够半年吃。孩子们饿的嗷嗷叫，大人们只顾为了糊口奔波，他们的思想常年被吃饭穿衣占据得满满的。久而久之这一方土地上，人们的人生目标只有吃饱穿暖这两个概念，再想不出除此之外，人活着还有比这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在改革开放政策下，这个地方仿佛一夜之间春暖花开，在人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靠着地下独有的资源优势家家爆富，人人发福。

        在抱回家的一捆捆钞票面前，人们欢喜的手舞足蹈，欢喜之余他们是迷茫的，过起自己以为梦寐以求的生活。于是乎女人们穿金戴银，男人们吃喝嫖赌，都以为地下的资源取之不尽，他们从此用之不竭。因过去贫穷遗留下来的教育落后，文化相对贫瘠，身价上百万的人写不出自己名字的人比比皆是。所以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文化的理解有些扭曲，一个公务员一个月的工资，抵不上他们几天的收入，文化人在他们眼里真正变成了穷酸。没有文化做底蕴的爆富，是可怕的富，他们忘记了过去，眼里看不到未来，只有眼前的醉生梦死。魏武德不管出至于什么样的心态下能想出这一招，也算是一种迷茫中的苏醒。

        说是找地方，魏武德故意不做主，把担子放到儿子身上，他让魏小强判断地形的好坏。魏小强对成立车队信心百倍。他决心要做出个成绩来给人们看看，看看他魏小强不是酒囊饭袋。他更多的是想做给李莹看，他要在她面前争一回面子，要叫她从此对他刮目相看。父子俩站在村子和自家煤矿的中心地带，都不动了。魏武德看儿子，魏小强说：“这儿我看合适，离矿上近，离公路也近，这里又是荒地没人争议。”魏武德一下子对儿子另眼相看了，他没想到儿子还满有头脑的，不是他想象中的刘阿斗。他对自己决定办这个车队更有信心了。

        魏武德试探性地问：“你说这车队的第一步应该怎么做？”

        魏小强很在行地说：“先叫铲车过来把这地方推平，把房子盖起来，再把院墙围起来把营盘搞好，才能接车去。”

        魏小强的计划和魏武德不谋而合，魏武德高兴地说：“儿子走，咱回矿。”

        桑榆把两组数据拿到魏武德面前：红岩，一辆三十二万，二十辆六百四十万；一辆拉煤王十八万，二十辆三百六十万。

        魏武德盘算着说：“一辆红岩明文规定拉三十吨，拉煤王好像也是三十多吨吧？”

        桑榆鼻子一哼说：“说是这么个说法，你不看看到咱们矿上拉煤的那些车，那辆不在四五十吨？就说拉煤王吧，后面加个拖车，五十吨足多没少。”

        魏武德说：“买红岩恐怕资金周转不灵，买拉煤王车不太结实。”

        魏小强说：“就买红岩吧，二十辆红岩打在一起，啊哈！哪有多气派呀？”

        魏武德问：“钱呢？”

        桑榆一下子愁眉苦脸地说：“总共就这几个流动资金，不能都用在车队里，要是矿上有急用怎办？”

        魏武德说：“听说买车可以贷款，我好好打听一下看看那个合算。”他回头和魏小强说，“你给我听好了，再不能顾着玩了，你给我专抓建场地，买车和办手续的事不用你操心。”

        魏小强说：“我知道。”

        魏小强心里按捺不住地喜悦，他从矿院出来本来是想回去告诉李莹，可一想到他和李莹这几天的关系又蔫了。只好转回村找黄丽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