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魏武德回到村里还阴沉着脸，黄丽梅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惹他烦心，就没话找话说：“下午你打电话找小强啥事？”

        “啥事？”魏武德气的两眼一瞪说，“那个败家子，不信你看着，过不了几年能把这个家业全给败光。”

        黄丽梅问：“到底咋的啦？”魏武德把事情的前后经过细说了一遍。黄丽梅听后也是一愣，气恼道：“这王八犊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听说最近又和那个狐狸精混到一起了。这要是让媳妇知道不定会闹成啥样呢。也该管管了。”

        魏武德气道：“我这一天忙的哪有时间管他，倒是你，整天尽干些没影的事，你把看我的心事多往儿子身上放放，也不至于把他放纵成那样。”

        魏武德的话又点燃黄丽梅的一腔怨气，她咬牙切齿地说：“这能怨我吗？你正正经经的一个人，我能哪样吗？你以为我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黄丽梅说着说着委屈地哭起来。她边哭边数落，“你这当爹的应该给孩子们带个好头，你看看你，教的不会学的会，他那一身臭毛病都是从你身上学来的！”

        魏武德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是想和她说说儿子的事，没想到又把黄丽梅的醋罐子打翻了。他甩门就走，黄丽梅一把拽住不让走。魏武德正好有气没撒处，狠狠地在黄丽梅身上捶了几拳。黄丽梅一向是个泼辣的主，哪里肯依，两个人扭打在一起。魏武德在外边灯红酒绿，平时在家里也得让她三分，今天他把对儿子的不满一起怪罪到老婆头上，认定是老婆把儿子娇惯坏的。

        平时忍让惯了，今天针锋相对，黄丽梅哪里受得了，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嚎开了：“我得妈呀，魏武德杀人哩！他想把我除掉换新的了！人家现在有钱了，嫌我这黄脸婆哩！”魏武德见黄丽梅使泼，心里不由地酸楚横生，两眼竟也升腾出雾雨。他甩开黄丽梅走出家门。

        钱可以买笑，可以买花天酒地，可以买红颜，可它买不到知已。魏武德身家上亿，可他内心是孤独的，他和黄丽梅的话愈来愈少，倒不是像黄丽梅所说嫌她人老珠黄，是他没法和她交流，在家说不上半句话不是吵就是闹。魏武德外面女人如云，他清楚个个都是冲着他的钱包来的，即使当时搞在一起过后两清不欠。

        矿区的夜色，微黑浑浊，偶尔能听到几声铁器撞击的声音，山下拉煤的卡车发出沉重的呜呜声。魏武德坐在村外的一座土丘上，真想放声嚎啕大哭一场，他现在在这一方土地上，也算是首屈一指，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谁又能知道他的苦处，看着别人家的儿子上大学的上大学，出国留洋的出国留洋，再看看自己的儿子，整天游手好闲，不是嫖就是赌，进拘留所如履平地。他也是要脸面的人，在别人谈论儿子怎么样怎么样时，他总是脸火辣辣地无地自容。在外面乏了累了别人能回家歇歇，和老婆说说知心话。可他，黄丽梅就像斗红眼的鸡，无论谈话的内容是什么，总能三拐两弯把话题绕到斗争的提纲上。

        黄丽梅再闹腾，对魏武德来说伤不了元气，最能牵扯他心力憔悴的还是儿子。过去他觉得儿子文没学会，武没练成，让他出去找份工作，好工作他干不了，赖工作他不干，再说就是出去也就挣个千二八百，谁能放在眼里？有了前车之鉴，魏武德觉得只要他别给出什么乱子，养他一辈子又如何？通过今天这件事，魏武德的想法变了，他清楚地意识到，魏小强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要是再继续发展下去，也许他这份家业不定哪天就姓了别人。

        魏小强今天的形象刺痛了魏武德。一个对生活充满激情和希望的人，是不会像死狗一样闷在家里，蓬头垢面，连电话都懒得接，只是睡大觉。他从李莹对儿子冷淡的表情上隐约看出点什么。他明白，要有矛盾也是儿子的错。至今他和吴仙仙不清不楚的关系，他这个作父亲的早有耳闻。只是他觉得作为男人偶尔逢场作戏一下没什么，也就没太在意。从他的经验上他认识到，男人要想在老婆面前理得气壮，哪还得自己有本钱。像儿子现在要事业没事业，要地位没地位，自己还不守本份，媳妇看不起是很正常的。

        山下的拉煤车呼呼地穿梭着，闪烁不定的车灯，勾起魏武德一个深埋已久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