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走啊，走啊，小龙像一条脱了缰的野马，野外新鲜的景物无一不让他兴奋。城市像一只笼子把小龙关了十二年，这是他第一次接受大自然的洗礼。他惬意地坐在溪水边欣赏清澈的溪水，水底的石头五彩缤纷，形状各异，美丽无比。

他脱掉鞋子，挽起裤脚，跳到溪水里把一颗颗各种各样的石子拾起来放进书包，心想：我如果把这些小石子摆在同学们面前，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我再把我的经历讲给他们听，他们一定羡慕死了.......，他趆想趆得意，不知不觉书包里的石子装的满满的，再也装不下了他才停手。一条小鱼游到他的两脚间，他急忙把书包扔到溪沿上，摄手摄脚地抓起小鱼来，眨眼间有十条、二十条......有好多好多的小鱼围着他转，在他的追逐下慌忙逃游。他把一条小鱼捧地手掌心上，小鱼在他的掌心上扭曲着身子，他对小鱼说：“小鱼啊，小鱼，只可惜我身上没带一个小罐子，要不然我非把你们带回家去，让我的同学看看，”水在手心里漏尽了，他把小鱼放回到水里，肚里咕咕的叫声提醒他快赶路，他难舍难分地同鱼群摆了摆手。他穿好鞋却怎么也提不起那些书包里的石子。他不情愿地倒出一些，提了提还很重，又倒出一些，再往书包里拾回两块，这才把书包挎在身上，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恋恋不舍地说：“等着吧，等我练好武功，一定回来在这里搭座小房子，天天抓鱼玩。”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了一种大侠客的气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走啊，走啊，大山离小龙依然十分遥远。眼前展现出一大片扬树林，小龙心里一喜：啊，大森林！小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一片树林，在他的记忆里树的印象只有路旁或公园里的几棵风景树。他欢喜地奔跑在杨树林里，围着他伸开双臂也抱不拢的大树转几个圈，再大声地喊几声，潮湿的林地发出嗡嗡的回音。他欢快极了，作梦也没想到自己见到了“大森林”他玩累了，坐在一棵大树下，望着被树叶割碎的阳光，心想这多像阿里巴巴的藏宝洞，要是能出现七个小矮人——我要做他们的客人，在他们家吃一顿晚饭，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太阳落山的时候，山峦渐渐地在小龙面前清晰起来，来到大山脚下，黑压压的山峰连绵不断，黑暗不断地向他压过来，在这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小龙害怕起来，在这深山里会不会突然跑出一只大老虎，或者是一只狼。他马上忘掉一天的饥饿猛跑起来，他分不清东西南北，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山上跑。跑着，跑着，他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点暗淡的火光，这给了他稍微的安慰，就向着有火光的地方跑。来到近前才看清火光是从一个天然石洞里发出来的。洞里好像有好多人，里面吵吵闹闹。小龙的心快要跳出喉咙了，他想，这一定是一群强盗，电视里的强盗都是在山洞里住着，自己怎么办？走，他不敢，这里好歹也是个有人的地方。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小龙赶快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只听其中一个说：“大哥你赢了多少？”

另一个说：“赢着狗屎啦，把老婆卖了猪的钱全输光了。”

两个人不偏不正，尿像山涧的流水，哗哗地浇到小龙的头上。

“我也输完了，哎，大哥，咱们何必.......”

小龙啊地一声猛然站起来，一头把正在说话的那个人撞了个仰面朝天，他拔腿就跑。其中一个楞了一下神：“警察！有抓赌的。”他喊了一声自己不顾一切地往山崖里逃去。洞里顿时乱作一团，像炸了营的逃兵，你推我搡纷纷逃跑。小龙自己也糊涂了，随着人群奔跑起来，人家往山上爬他也不顾一切地往上爬。

小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转眼身边的人像变魔术似地消失的无影无踪。夜幕下黑压压的山峰像一头头怪兽，他害怕极了，嘴里不住地说：“小龙是男子汉，什么也不怕。”这样想着果然就好了些。

山涧渐渐地有了鱼肚白，在不知不觉中他昏昏沉沉地竟然也跑到半山腰。小龙觉得一阵晕旋，浑身没有了一点力气：山转、树转、野花野草转，........

清晨的五路山，清新凉爽，现在已是野菊花盛开的季节，雪青、紫粉、鹅黄......五颜六色开的一丛丛，一片片。小露珠在花瓣上亮晶晶滑溜溜，在晨曦中五彩缤纷。山娃把骡子的前腿用缰绳绊住，问狗旦：“你的牛要不要绊？”狗旦说：“不用绊，它跑远我一叫就来。”丑丫说：“哥，我的驴你看好，我要去那边摘花。”山娃不情愿地说：“知道啦，就知道玩，别跑远了当心狼的。”爱花是小姑娘的天性，她采了两朵紫菊花，又摘了三枝红灯笼挂，然后把目光放的很长希望能发现一朵或几朵更美丽的花。突然她看见远远的草丛里爬着一个东西，慌忙往回跑，边跑边喊：“哥，哥，那边好像有只狼，你快看。”

山娃推一把狗旦说：“你去看看。”

狗旦后退一步又推山娃说：“你去看看。”

山娃很瞧不起地看一眼狗旦说：“胆小鬼。”狗旦拿起一把割草刀说：“谁胆小？”于是两个人肩并着肩往丑丫指的那个方向走，丑丫跟在后头，像一队鬼子兵。远远看见一堆淡蓝色的东西。狗旦问山娃：“狼是什么颜色？”山娃说不知道，我妈妈常说山里有大灰狼，大概是灰色的吧！”狗旦说：“你看那好像是蓝色的。”三个人这才放松了警惕，大胆地向前走。山娃说：“好像是人，大清早的躺在地上也不怕着凉？”狗旦说咱们过去看看。走过去一看，三个人都呆住了。狗旦说：“死了？”丑丫哇地一下躲在山娃身后，山娃胆子最大，猫着腰慢慢地走过去说：“是个毛孩子，我看看，八成是迷了路。”他伸出一个手指头，在小龙的鼻子底下试了试，说：“还有气。”一听说有气，狗旦和丑丫的胆子也放大了，跑过去帮山娃把小龙扶起来，三个人一齐喊：“喂，你醒醒，你醒醒。”

小龙朦朦胧胧地听到有小伙伴的声音。

“他醒啦，醒啦。”

小龙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三张陌生的娃娃脸，他脆弱地问：“你们是.......”

山娃很腼腆地说：“嘿嘿，我叫山娃，他叫狗旦，这是我妹妹叫丑丫，你没事了吧？”

小龙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山娃说：“狗旦，那边有一块破瓦，下沟里给舀点水。”

狗旦用破瓦片给小龙从沟底端上足有两大口水。小龙喝下只够润润嘴唇，小龙觉得肚子里好空，四肢酥软没有一点力气。他望着山娃说：“我肚子里好饿，我想吃点东西。”狗旦搔搔头皮看山娃，山娃为难地瞧着小龙，撇嘴说：“这山药刚开花不好吃，这，这——哎，有啦！”说着就顺沟跑下去。

小龙靠着狗旦半坐着，丑丫看见小龙的脸白粉白粉的，衣服也很讲究，她羡慕地在书包上摸了又摸。狗旦问小龙：“你是城里的吧？一看你这书包就知道啦，怎跑到我们这个圪塔了？”小龙告诉狗旦和丑丫说，他是要去少林寺学武的将来要当英雄豪杰。把狗旦羡慕的直张嘴。正说着山娃抱回一大抱豌豆苗堆在地上，从身上掏出火柴点着，火苗顿时串得很高，火堆里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山娃手忙脚乱地用棍子扒着火里的生豆苗，豆苗随着山娃的扒火棍滚挪着地方。于是露出的黑灰里发出新豆子的香气。狗旦扶着小龙说：“过来吃吧！”小龙不知道怎个吃法，就看狗旦，狗旦把灰摊开，用手叼着滚烫的豆子往嘴里扔。烫得舌头不住地在嘴里打转，但牙齿还是不住地嘭嘭地嚼着。再看丑丫山娃和狗旦一副模样，而且嘴唇四周都糊上了“黑胡子”。山娃说：“你不是饿了吗？咋不吃，看啥哩？”小龙试着往嘴里扔了两颗豆子，一咬嘭地一下，一股清香直窜嗓子眼，他愈吃愈香，再也顾不上灰里的脏啦。

山娃拾了一把豆子放到小龙的手里问："你是大城市里的吧？一看你就不是咱们这里的人，逃学？”

小龙说：“我是凤城的，也不算逃学，想去少林寺。”

山娃擦一把嘴巴，变成了一个大花脸，羡慕地说：“城里那么好，又能上学，不像我们这里，想上学也没地方上，去少林干啥？”

小龙奇怪地问：“想上学去学校吗，怎没地方上？”

小龙想了半天又说：“那就.......哈哈........”抬头看见山娃、狗旦、丑丫变成了大花脸，他用手指着他们的脸，笑得前仰后合：“哈哈......”

丑丫说：“你还笑我们呢，看看你。”于是你看我，我看你，还嫌不够，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滚作一团。小龙自己下沟喝了很多水，他坐在那里看他们割草，看骡子、牛驴吃草，觉得新鲜好玩。看着看着肚里开始胀的难受，一阵紧似一阵。他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哎呀，哎呀！”

山娃放下手里的割草刀，急忙过去看小龙，问：“怎得啦？”“我肚子痛，痛的好厉害。”说着汗珠就滚了下来。

山娃看一眼小龙就知道痛得不轻，急忙喊狗旦过来说：“狗旦，你看着牲口，我背他回去让我妈给看看，咋得啦！”

山娃背着小龙连跌带滚往山坡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