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赵骏辉和香梅双双出现在村口时，惊呆了全村人，更惊呆了香梅的父亲和赵骏辉的母亲，还有香梅的母亲连瑞芳。

连瑞芳的反应最为激烈，她当场就扇了女儿两个耳光，愤恨地骂道：“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你咋和他们一起来欺负你的妈？”

香梅捂着半边脸匆匆地跑回家。李喜明抱着头蹲在地下发不出一句话。连瑞芳还不解气，追回家里拿起一把鸡毛掸子蓬头盖脸地打下去，香梅抱住头呜呜嚎哭。李喜明沉不住气了，上去一把抓住掸子的一头眼睛乞怜地说：“你有气冲我撒，孩子没错。”

连瑞芳抽出掸把，照着李喜明更为下狠地乱打，嘴里怒骂：“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把闺女嫁过去，你们正好是一家子，我给你死去，我死了好让你们红红火火地过日子去。”李喜明被打的没了招架，回手给了连瑞芳一巴掌。连瑞芳更不让了，拿起一条麻绳就要上吊去。香梅抱住连瑞芳跪下去，她哭着说：“妈，他妈是他妈，骏辉是骏辉，你咋能把我们两个牵扯到他们一起呢？”她说着回过头来怨恨地瞪了父亲一眼。连瑞芳的委屈比香梅更胜十倍，她蹲下来用拳头捶打着女儿的背哭泣着说：“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不知道你妈和他们家有仇吗？人家羞辱你妈还不够，你也帮着来羞辱？”

赵骏辉七岁上父亲因一场车祸离开人世，那时宋丽菊才二十八岁，正是一朵牡丹还没开展的时候就被搁浅在半道上。没了丈夫这道防围，惦记她的男人们更不会顾忌，夜夜有人爬墙敲窗。这个时候李喜明正好是村里的大队书记，又长得一表人材。有其让村里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占便宜，还不如给自己找个靠山，也让那些谋算她的人死心，于是宋丽菊就谋上了李喜明。李喜明在村里春风得意，人人巴结恭维，婚姻正好走过一个抗战时期八年，夫妻之间的感觉不痛不痒进入到疲劳季节，可浑身的精力正行进到旺盛喷发期，天天面对一个人跟左手看右手差不多，无知无觉，身上那种蛮荒的潜力无法开发。宋丽菊正好做了这个拓荒者，她的投怀送抱遇到了李喜明的干柴烈火。那段时间，李喜明乐不思蜀，沉静在宋丽菊的温柔乡里。连瑞芳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收不回李喜明激情四溢的心。她也曾改变战术，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修眉画唇，甩着波浪卷发睡到李喜明的面前，李喜明连眼皮都不抬，好像她是空气，根本就不存在一样。连瑞芳使尽浑身的解数得不到回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不好过咱们大家全都别好过。她跑到乡政府揭发李喜明乱搞男女关系。

李喜明的“官”被撤了，再没有人特意地去巴结避讳，村里的闲言碎语渐渐地多起来，人们不肖的目光和讥讽的声音常常明目张胆地飘过来，这种难堪的场面时有发生，李喜明这才感到人言可畏的利害性。是人就有三分羞耻心，李喜明的灼热难挡世俗的唾弃，他渐渐地退出这场婚外情，可也给他的家庭挖出一条无法填补的壕沟。

李喜明垂头丧气地走出家门，天都是灰的。女儿的眼光没错，赵骏辉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小伙子，女儿要是嫁给这样的女婿也不辱没他家的门风。无奈时间不肯倒流，否则他硬肯和宋丽菊做个儿女亲家，决对不会做情人。

人家说女儿是爹妈的贴心小棉袄，香梅的恋爱确实伤到了连瑞芳的心。她认为她的仇人就是香梅的仇人，女儿怎就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呢？竟然和自己的冤家对头谈情说爱，这不是欺辱自己的母亲吗？丈夫管不了，自己亲生的女儿理所当然地应该和自己站到一条线上。所以她对女儿的恨胜过丈夫十倍，一个同盟军的背叛，远远胜过十个一向就对立的敌人，这口气连瑞芳怎能咽下？见李喜明走出去，她目光忧怨地一把把女儿推开，一屁股坐到地上悲悲咽咽地痛哭起来。

香梅含着泪眼伸手为母亲擦泪，她说：“妈，骏辉哥他不是个坏人。他能让女儿幸福的。”

“你咋让妈和她做亲家？骏辉他就是个金娃娃，他也是宋丽菊的儿子呀！”连瑞芳看到女儿眼里的幽怨，她心里更委屈，一拍大腿嚎开了：“我的个天呀！这是往死路上逼呀！”

香梅看到母亲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里更是悲愤难挡，母亲和父亲还有宋丽菊之间的战争她是有记忆的，不是有骏辉的出现她也许至今会和母亲一样，把宋丽菊当成自己永不绕恕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