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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契诃夫1880-1884年作品》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契诃夫 | 发布时间: 868天前 | 24598 次浏览 | 分享到:


“玛丽雅·扎普拉克西娜!”库兹玛·叶果罗夫看着册子叫道。


“来了,老爷子!”


一个小老太婆走进诊病室里来,生得身材矮小,满脸皱纹,仿佛恶运把她压瘪了似的。她在胸前画个十字,恭敬地对诊病的人鞠躬。


“嗯。……关上门!……哪儿痛?”


“脑袋痛,老爷。”


“哦。……是整个脑袋痛,还是只有半边痛?”


“整个痛,老爷,……整个脑袋到处都痛。……”“脑袋根本用不着包上。……你把那块破布摘下来!脑Φ绷棺牛教跬扔Φ迸牛碜佑Φ辈焕洳蝗取!愣亲硬缓?受吗?”


“不好受,老爷。……”


“哦。……那你用手把你的下眼皮往下拉!好,行了。你贫血。……我给你点药水喝。……早晨喝十滴,中午和傍晚也一样。”


库兹玛坐下来,开方子:


处方: liquor ferri⑥。从窗台上放着的瓶子里取出三喱,可是架子上放着的瓶子,伊凡·亚卡甫里奇吩咐说他不在就不许开封每天三次每次十滴交玛丽雅·扎普拉克西娜。


老太婆问明白药水该怎样喝法,就鞠个躬,走出去。库兹玛·叶果罗夫把方子从墙上挖成的小窗口丢到药房里,然后叫下一个病人。


“季莫费依·斯土科捷依!”


“来了!”


斯土科捷依走进诊病室,他又高又瘦,头很大,远远看去,很象一根球顶手杖。


“哪儿痛?”


“心痛,库兹玛·叶果雷奇。”


“什么地方?”


斯土科捷依指了指心口。


“哦。……很久了吗?”


“从复活节开的头。……前些日子我赶路,一路上歇了十 来次。……有时候身上发冷,库兹玛·叶果雷奇。……有时候可又浑身发烧,库兹玛·叶果雷奇。”


“哦。……还有哪儿痛?”


“老实说,库兹玛·叶果雷奇,到处都痛哟。不过呢,您光是把心痛治一下就成,别处都不用您操心了。……别处就让那些娘们儿去治吧。……您给我点酒精什么的,免得我心口再憋闷。要不然这心口老是那么憋闷啊,憋闷啊,随后,忽然有点揪痛,喏,就是这个地方,于是……那儿……背上也酸痛。……脑袋里好象装着块石头。……而且我还咳嗽。”


“胃口怎么样?”


“坏透了。……”


库兹玛·叶果罗夫走到斯土科捷依跟前,把他的身子弯过去,用拳头按紧他的心口。


“这样痛吗?”


“哎哟……哎哟……痛呀!”


“那么这样痛吗?”


“喔喹…痛得要死!!”


库兹玛·叶果罗夫又问他几个问题,想了想,就把格列勃·格列贝奇叫来帮忙。会诊开始了。


“把舌头伸出来!”格列勃·格列贝奇对病人说。


病人就把嘴张得大大的,伸出舌头来。


“再伸长点!”


“再伸长就办不到了,格列勃·格列贝奇!”


“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办得到。”


格列勃·格列贝奇瞧一忽儿病人,又苦苦地思索一阵,然后耸耸肩膀,一句话也没说就走出了诊病室。


“一定是炎症!”他在药房里嚷道。


①咖啡里加上用菊苣研成的粉,是为了增添香味,节省咖啡。


②煤焦油又黑又稠。


③指乡村教堂唱诗班的歌手。


④在俄国,有许多乌克兰人的姓以“科”结尾,并不是他说错了自己的姓。


⑤俄国的骂人话,近似我国的“傻老二”。


⑥拉丁语:铁溶液。


“您给他点olei ricini①和ammonii caustici②吧!”库兹玛·叶果罗夫嚷道。“要他早晨和傍晚揉肚子。下一个!”


病人从诊病室里出去,走到过道里药房的小窗口跟前。格列勃·格列贝奇在茶杯里倒三分之一蓖麻油,递给斯土科捷依。斯土科捷依慢腾腾地喝下去,舔舔嘴唇,闭上眼睛,用一个指头擦另一个指头,也就是要求吃点什么东西解解药味。


“这就是你要的酒精!”格列勃·格列贝奇交给他一小瓶阿莫尼亚水,嚷道。“早晨和傍晚用一块粗呢子蘸上它揉肚子。


……瓶子要交还!不要把胳膊肘支在窗台上!走开!“


这时候格利果利神甫家的厨娘彼拉盖雅走到小窗口跟前来,用围巾捂住嘴,不住地笑。


“您有什么事要我效劳,”格列勃·格列贝奇问她说。


“丽扎薇达·格利果利耶芙娜③问候您,格列勃·格列贝奇,而且跟您要一点薄荷药片。”


“遵命。……为美丽的女性,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格列勃·格列贝奇从架子上取下一罐薄荷药片来,往彼拉盖雅的手帕上倒出半罐。


“请您告诉她,”他说,“就说格列勃·格列贝奇倒出药片来的时候,由于感情激动而不住微笑。我的信收到了吗?”


“收到了,而且撕掉了。丽扎薇达·格利果利耶芙娜对谈恋爱不感兴趣。”


“她是个多么调皮的姑娘啊!请您告诉她,就说她是个调皮的姑娘!”


“米海洛·伊兹穆倩科夫!”库兹玛·叶果罗夫叫道。


“男低音歌手”米海洛走进诊病室。


“米海洛·费多狄奇!向您致最深切的敬意!您哪儿痛?”


“嗓子痛,库兹玛·叶果雷奇!我来找您,说实在的,是希望您,说句不怕您见怪的话,为了我的健康……那个……。


我的嗓子倒不算太痛,可就是害得我吃了亏。……有了病,我就不能唱歌。我少参加一次弥撒,唱诗班的领班就扣掉我四 十戈比。少参加一次晚祷扣掉二十五戈比。如今老爷们家里做安魂祭,歌手们得三卢布,可是我那一份,就因为我有病,一个钱也拿不着。说句不怕您见怪的话,关于我的嗓子,我不妨对您作如下的推测④:很痛,沙哑。倒好象我的嗓子眼里有只猫,伸出爪子来……那个……咳……咳……咳……“”那么,这是因为喝了烈酒吧?“


“认真说来,我也说不清我这个病是怎么得的。不过我可以向您表明,说句不怕您见怪的话,烈酒对男高音才有影响,对男低音连一点影响也不会有。男低音喝了烈酒,库兹玛·叶果雷奇,声调反而更低沉,更威严。……倒是感冒对男低音的影响大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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