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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狗年月》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君特·格拉斯 | 发布时间: 888天前 | 27474 次浏览 | 分享到:


    “是国社党①或者其中一个组织的成员吗?”——


    ①国社党,全称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即希特勒的纳粹党。


    “当了几个月的冲锋队队员,就这样闹着玩儿,就像是在当特务,去熟悉一下店铺里的情况。后来因为我的一个朋友……”


    “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说过,布鲁克斯先生,几个月,从三七年季夏到三八年春。然后,他们就把我撵出来了。他们使用了冲锋队中队法庭,因为我拒绝服从。”


    “哪个中队?”


    “要是我知道这个就好啦!事情倒是很快就过去了。全都是因为我的一个朋友是半个犹太人,而我又保护了他,使他免遭暴徒伤害。另外,我朋友认为……由此可见,那些暴徒就是冲锋队朗富尔—诺尔德第八十四中队,属于冲锋队但泽第六旅第一百二十八支队。”


    “朋友叫什么名字?”


    “阿姆泽尔,爱德华·阿姆泽尔。是个艺术家。可以这样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他可能显得很可笑。他做舞台布景,机械化的布景。譬如说他只穿已经穿过的衣服和鞋子。他胖得要命,可是很会唱歌。是个顶呱呱的家伙,真的!”


    “阿姆泽尔后来怎么样啦?”


    “不知道!他只好走了,因为他们把我赶出了冲锋队。后来我曾到处查询,譬如在我们过去的德语教师布鲁尼斯那儿……”


    “这位教师现在的住址?”


    “布鲁尼斯吗?这个人死掉了,四三年就进了集中营。”


    “哪个集中营?”


    “施图特霍夫,在但泽附近。”


    “最后一个和倒数第二个部队单位?”


    “直到四三年十一月:第二十二高炮团皇帝港高炮连。后来因为侮辱元首和瓦解士气被判决,从上士降为普通步兵,调到第四惩罚营去扫雪。四五年一月二十三日在孚日山脉投奔美军第二十八步兵师。”


    “还有过其他刑事诉讼吗?”


    “有一大堆,布鲁克斯先生。也就是说,首先是我那个冲锋队中队的事情。后来,几乎还不到一年——我到什未林剧院工作,因侮辱元首之类的事被立即解雇。后来,我迁往杜塞尔多夫,有时候可以在广播电台做做儿童节目,除此之外,还在温特尔拉特体育俱乐部的成员那儿打拳球。我在那里被几个体育爱好者告发——要是您知道这种事的话——紧接着便是:拘留待审,骑兵街警察局。他们把我打得进了医院,如果不是战争爆发,及时……哎哟,我差点儿把狗的故事给忘了。那是三九年仲夏……”


    “在杜塞尔多夫吗?”


    “又回到了但泽,布鲁克斯先生。我确实不得不自动报名,要不然他们就会把我抓起来。所以,我就住在霍赫施特里斯过去的警察局营房里。当时我一怒之下,要不就是因为我反感,于是便毒死了一只牧羊犬。”


    “这只牧羊犬的名字?”


    “名叫哈拉斯,属于一个木工师傅。”


    “这条狗有什么特殊情况?”


    “就像大家所说的那样,这是一只种犬。这条哈拉斯在三五年或者三六年产下了一条狗,产下了亲王——就像我站在这儿一样,这是千真万确的!——亲王被送给希特勒祝寿,而且据说——对此会有很多证人——还是他的爱犬。另外——现在,布鲁克斯先生,这个故事变成了秘密——就是森塔,我们的森塔,哈拉斯的妈妈。在尼克尔斯瓦尔德——位于维斯瓦河河口——它在我们家风车的四脚支架下产下了哈拉斯,另外还有几只幼犬,当时我还不到十岁。接着便是一场大火,把风车烧毁了。我们家的磨坊毕竟是一个特殊的磨坊……”


    “特殊?”


    “就是说,人们甚至称它是尼克尔斯瓦尔德具有历史意义的磨坊,因为普鲁士的路易丝女王在躲避拿破仑的逃难途中曾经在我们家磨坊里过夜。磨坊的风车是一架漂亮的德国四翼老式风车。这种风车是我曾祖父奥古斯特·马特恩建造的。他是著名的自由豪杰西蒙·马特尔纳的直系后裔。马特尔纳于一五一六年被市政长官汉斯·尼姆普奇逮捕,在但泽的牢狱里被处决。可是他的堂兄弟——理发师的伙计格雷戈尔·马特尔纳在一五二四年再次举起了义旗,而且在八月十四号,当时正值多明我会修道士集市,他也同样被处决。我们到底是马特恩一家,我们不能缄默,我们总是畅所欲言,就连我父亲——磨坊主安东·马特恩也能预言未来,因为黄粉(虫甲)的幼虫给他……”


    “谢谢马特恩先生。这些说明足够了。明天早上给您释放证。这儿是您的路条。您可以走了。”


    穿过有两个铰链的门,好让太阳在外面立竿见影。在战俘营操场上,战俘马特恩,棚屋和尼森式活动房屋,剩下的松树,写满通知的黑板,双重铁丝网篱笆和篱笆另一面那只驯服的狗,都往一个方向投下了影子。您想一想吧!有多少条河流入维斯瓦河?一个人有多少颗牙齿?普鲁士诸神叫什么名字?有多少条狗?有八九个蒙面人吧?有多少名字还在流传?你有多少妻子?你的奶奶在椅子上瘫了多久?当儿子问磨坊主某人的情况怎么样和此人正在做什么时,你父亲的黄粉(虫甲)幼虫低声说什么?它们低声说着——你想一想——那个人嗓子完全沙哑了,可仍然整天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香烟。我们什么时候在市立剧院演过比林格尔的《巨人》?谁扮演那个多纳塔·奥普费尔库赫?谁扮演她儿子?评论家施特罗门格尔在《前哨》上面写了些什么?你想想,那上面写着:“这个年轻有为的马特恩扮演多纳塔·奥普费尔库赫的儿子。顺便提一下,多纳塔被玛丽·巴尔格黑尔演得马虎极了。儿子和母亲,两个值得注意的、叫人捉摸不透的人物形象……”钱——犬——狗——昆翁!我被释放了。在我的风雨夹克里揣着证件、六百马克、食品配给证和旅行证件!我的海员帆布口袋里装着两条内裤、三件内衣、四双短袜、一双美军军用胶底鞋、两件染成黑色的几乎是新的美国佬衬衣、一件未染色的巴拉斯军官大衣、一顶真正的有绅士气派的康沃尔平民帽、两份k氏行军给养①、一磅罐装英国板烟、十四包骆驼牌香烟,大约二十本雷克拉姆小册于——大多为莎士比亚、格拉贝和席勒的作品——一整套《存在与时间》,另外还有为胡塞尔写的献词、五块高级肥皂和三听咸牛肉罐头……钱啊,我发啦!狗啊,你得胜的权势在哪里②?前进吧,狗!善良的昆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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