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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狗年月》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君特·格拉斯 | 发布时间: 887天前 | 27399 次浏览 | 分享到:


    尽管哈里父亲的情况并不特别好,但这时,就连哈里也只好耸耸肩膀了。木工师傅因为双脚发肿,只好放弃送儿子去火车站的打算。没有哈里的父亲陪同,哈里的母亲从来不外出。


    在哈里告别时,毕竟还有一个家庭成员是证人。有轨电车的缝隙对他表妹很合适。在电烫头发上斜戴着一顶船形帽。快到奥利瓦大门时,她从车票箱里扯下两个空车票本:“你要一本吗?”


    这是告别的礼物!哈里接过两个纸板封面。在封面上有金属夹子把撕掉车票后残存的一指厚纸条夹住。他的手指立即变得像孩子似的,伸出去讨这两个窄窄的纸本。图拉格格地笑着,几乎是富有同情心地笑着。可是,这时她忽然想起了持续不断的告别时忘记了的东西。她表兄还没有付车费。哈里摆弄着空票本,还没有买正式车票。图拉指着票本和哈里易于满足的、摆弄着的手指说:一你可以保留下来,不过得付钱。一张单程票和一张行李票。”


    哈里在把他的钱包重新放进后裤袋之后,在上下车平台玻璃上的防空保护色中找到一处没有颜色的窥视缝:这是有人用指甲划出来的,好让哈里再也不盯着他表妹,而能够用一只眼睛饱览业已临近的城市的全貌。月光专门为他照明。他数着那些塔楼,一个也不遗漏。所有的塔楼都迎面而来,越来越大。这是一段什么样的剪影曲线啊!他使劲看那砖结构的哥特式建筑,致使泪水涌上了他的眼帘。是泪水吗?只有一滴眼泪,因为这时图拉已经在报出他的车站了——“火车总站!”哈里把两个空票本放进衣袋里。


    在他抓住纸板箱的把手时,图拉向他伸出了一只小手。她手上的拇指有一个红色橡胶套保护,这样在换钱时才安全。图拉的另一只手抓着拉铃的绳子在等待:“留心,别让他们把你的鼻子给打掉了。你要听话!”


    这时,图拉的表兄听话地把头点了又点,甚至在图拉已经拉铃开车之后,他还在点头。他为她点头,她为他点头。他站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而她在正开动的五路有轨电车上,他们都变得越来越小。


    当哈里·利贝瑙坐在特别快车里他的箱子上,在从但泽到柏林途中摆弄着空车票本时,一支科施内夫伊小曲仍然索回在他耳际,这也就不足为奇了。这支曲子和着列车行驶在轨缝处发生撞击的节奏,唱道:“杜勒尔,杜勒尔,图拉。杜尔,杜尔,图拉。图拉,图拉,杜尔。”


    从前有一支小曲——


    这支小曲涉及到爱情,它短小、易记。它节奏鲜明,很容易记住。所以,哈里·利贝瑙这个带着两个讨来的车票本外出、学习担惊受怕的坦克部队特种兵,在跪着、站着和躺着时,在睡觉时,在喝豌豆汤时,在擦步枪时,在匍匐前进、跳跳蹦蹦和思想开小差时,在戴着防毒面具时,在拉真正的手榴弹引线时,在接岗前集合了解职责时,在可怜巴巴的哭泣和流汗时,在脚上有水疮时,在戴钢盔时,在屁股蹲到茅坑上时,在法林波斯特尔举行入伍宣誓时,在徒手下跪时,在寻找标尺缺口中的准星时,也就是说在拉屎、宣誓和射击时,同样,在擦靴子和在牙齿间领受咖啡时,这支小曲时时处处都适用。当他把一颗钉子敲进他在兵营里的窄柜,挂起一幅带框的照片——元首同黑色牧羊犬——时,敲击面和钉头就唱道:杜尔,杜尔,图拉!第一次练习上刺刀时,他的三个动作实施过程就是:图拉,图拉,杜尔!当他不得不在克诺痕豪尔二号仓库后面站夜岗,而睡意又用张开的手打他的腘窝时,他便有节奏地叫醒自己:杜勒尔,杜勒尔,图拉!他把恰如其分的图拉歌词强行塞进每一支进行曲,而不管它是涉及到埃里卡、罗斯玛丽、安努什卡还是深至深棕色的欧洲榛子。当他给自己捉虱子时,当他夜复一夜——直到在蒙斯特的这个车队把虱子除掉为止——搜索着内裤和内衣的线缝,用指甲来掐时,他喀嚓喀嚓掐死的不是三十二只虱子,而是被战胜的三十二个图拉。甚至在吹起床号前的外出给他提供机会,第一次而且是很快地将他的阴茎伸进一个真正的姑娘体内时,他既不选择一个防空女助手,也不选择一个护士小姐,而是在吕内堡秋天的公园里与一位吕内堡的有轨电车女售票员性交。这个女人名叫奥尔特鲁德,可他在性交时却叫她图拉,图拉,图拉!这使得她并不怎么开心。


    他每星期给图拉写三封情书。图拉之歌、入伍宣誓、虱子和吕内堡,所有这一切在情书中都没有反映出来。故事发生在一月、二月、三月;可他却在寻找为图拉写的永恒的话语。第四骑兵旅在普拉滕湖①与多瑙河之间打退了敌人的反攻;可他给他表妹描述的却是吕内堡原野的绮丽风光。这次减轻防守压力的进攻没有推进到布达佩斯,而是停留在普雷斯堡后面。他不遗余力地把吕内堡原野同图霍拉原野作比较。在巴斯托涅地区②有些小小的收获;他在那里给图拉寄了一小口袋紫罗兰色包装的、充满深情问候的刺柏果。在博洛尼亚③处于战备状态的第三百六十二步兵师只能在后撤的主要战线抵挡坦克进攻;可他却写了一首诗——到底为谁而写?——在这首诗中,杜鹃花在一月初仍然开放。紫罗兰!紫罗兰!在白天,在帕德博恩,在比勒费尔德,在科布伦茨,在曼海姆地区,成千颗美国人的炸弹对准目标倾泻而下。他对此无动于衷,仍在阅读勒恩斯④的作品。勒恩斯对他写信的文体产生了影响,给那首已经动笔的图拉诗染上了紫罗兰的色彩。在巴拉努夫⑤举行大规模进攻时,他头也不抬一下,便用他那支中学生的自来水笔写下了这一句既非蓝色、也非红色的话。被迫撤离塔尔诺桥头堡——敌人突破后直插腹心地带,可这时,哈里·利贝瑙这个受过训练的坦克部队特种兵却在寻找一个对着图拉指天发誓的谐韵词。经过库特诺⑥向莱斯劳推进——突破霍恩萨尔察防线,但这时,蒙斯特北区行军连队中的这位坦克部队特种兵仍然没有找到适合他表妹的诗句。坦克先头部队到达贡宾嫩,越过红河⑦。这时,坦克部队特种兵哈里·利贝瑙带着行军命令和行军给养,却没有带着那种必不可少的言词往卡托维茨⑧方向开拔。在那里,他应当遇到当时从北部多瑙河前线调往上西里西亚的第十八坦克师。格莱维茨和奥珀伦⑨失守——他没有到达卡托维茨,因为一道新的行军命令要把后来领到行军给养的坦克部队特种兵哈里·利贝瑙引向维也纳。在那里,给他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使他能够找到从东南部撤退下来的第十一防空师,很可能还找到那个适合于图拉小盆的小盖子。这条主要战线在柯尼斯堡以东二十公里。在维也纳,坦克部队特种兵哈里·利贝瑙爬上斯特凡大教堂,在不阴不晴的天空下满怀期望地等待着,等什么呢?敌人坦克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奥得河,在施泰瑙形成桥头堡,哈里从现在开始寄出未写诗的风景明信片,他没找到对他许了愿的那个防空师的报名地点。阿登山脉战役已经结束。布达佩斯还在坚守。在意大利,战事极少。舍勒尔大将接管了中部地区⑩。勒岑⑾的封锁线被突破。在格洛高的防守取得了成果。敌人进攻的先头部队进入普鲁土人占领的荷兰。这就是地理学!别尔斯科——普什奇纳——拉蒂博尔⑿。谁知道齐伦齐希⒀在哪儿?因为有一道新的行军命令要把刚得到给养的坦克部队特种兵哈里·利贝瑙带到那里,带到屈斯特林⒁西北部。可是他在皮尔纳就被收编,被分配到一支没有名称的增援部队中。这支部队得在一个已经腾空的公立学校里待命,等到第二十一坦克师从屈斯特林调往布雷斯劳北部地区。这是一支即将投入战斗的后备部队。哈里·利贝瑙在学校地下室里找到一本百科词典,可是他没有要。诸如苏拉和阿布杜拉这些名字同图拉押韵,毫无道理。答应要来的坦克师没有来。可是布达佩斯却失守了。格洛高被封锁。这支后备部队已同坦克部队特种兵哈里·利贝瑙一道盲目开拔。每天每日都准时供应一汤匙四种水果的果酱,三分之一个粗面黑面包,十六分之一公斤罐头肥肉和三支香烟。舍勒尔下达命令⒂,作战人员鉴定人满天飞。春天突然来临。蓓蕾在特罗保与格武布斯济泽⒃之间绽开。哈里在黑水河吟了四首春天的诗。在萨甘,坦克部队特种兵哈里·利贝瑙在该城北部越过布布尔河前不久,结识了一位西里西亚姑娘,此人名叫乌拉,塞给他两双羊毛短袜。在劳班,从西线撤下来,开往西里西亚的第二十五坦克部队特种兵师接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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