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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狗年月》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君特·格拉斯 | 发布时间: 887天前 | 27401 次浏览 | 分享到:


    ①加尼埃(182~1898),法国学院派建筑师,以设计巴黎歌剧院著名。此处和这一句的大隘道都是指巴黎歌剧院。


    ②加埃塔诺·维斯特里斯(1729~1808),意大利舞蹈家。


    ③卡玛戈(1710~1770),法国芭蕾舞女舞蹈家。


    ④谢尔盖·佳吉列夫(1872~1929),俄国芭蕾舞剧院经理。


    ⑤安娜·巴甫洛娃(1881~1931),享有世界声誉的俄国芭蕾舞女舞蹈家。


    ⑥这里的人物以及下面的彼图什卡均为芭蕾舞剧中的形象。


    ⑦《天鹅之死》是1905年根据圣桑的音乐为安娜·巴甫洛娃改编的独舞。




 第04章-3


    在这种情况下,燕妮要继续生活下去,要艰难地生活下去,而且不再踮起脚尖跳舞。人们不得不截去她——这种事写起来是多么难啊——两只脚的脚趾。他们给她一双粗陋的鞋,让她那双剩下的脚穿。燕妮迄今仍然热恋着的哈里·利贝瑙收到一封客观描述的、用打字机写成的信,也是最后一封信。燕妮请他也别再写信。现在这种事已经结束。他应当试着忘记,忘记一切,几乎是一切。“就是我也要尽量不再去想我们的事。”


    几天之后——哈里·利贝瑙正收拾他的行李,他要去当兵——收到一个小邮包,一个充满伤心内容的小邮包。哈里那些似梦非梦的信件用丝线捆住,捆成一个个的小包放在那儿。还有已经织好的粉红色和蓝色羊毛宝宝服和宝宝裤。他还找到一串用啤酒瓶盖橡皮垫圈串成的项链。这是当他们还是孩子,在只有啤酒瓶盖橡皮垫因而没有莲花飘浮在水面上的股票啤酒池边玩耍时,哈里送给燕妮的。


    从前有一趟有轨电车——


    这趟电车从朗富尔的黑雷桑格尔开往下城的草地巷。这是五路有轨电车,像在朗富尔和但泽之间行驶的所有有轨电车一样,五路有轨电车也在火车总站旁边停车。据说,这趟曾经是特别有轨电车的司机名叫莱姆克,主车上的售票员名叫埃里希·文策克,那辆特别有轨电车拖车上的女售票员名叫图拉·波克里弗克。她不再去奥利瓦的二路有轨电车上上班了。她每天坐着五路有轨电车来来去去九个小时。她灵活,还有点养撞,好像天生就适应干这一行似的。因为有轨电车在下班时间超载时在车厢内无法穿行,她就凭借适当的车速,从前面的上下车平台跳到后面的上下车平台。当图拉·波克里弗克售票时,所有乘她那趟车的人都得交钱买票,就连她的表兄哈里也得交。


    据说有一次,那趟特别有轨电车本来应该在二十二点十七分到达火车总站,但是,在图拉·波克里弗克于二十二点零五分从终点站黑雷桑格尔拉铃开车之后,也就是在两分钟之后,在马克斯一哈尔伯广场,有一个十七岁的小伙子跨上了电车。此人把一只八个角都用皮革加固了的纸板箱推到拖车后面的上下车平台上,随即点燃了一支烟。


    有轨电车空荡荡的,而且一直都相当空。在帝国移民区车站,上来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这对老夫妇在体育馆又下去了。在哈尔伯林阴大道车站,有四个红十字会护士走进拖车。在霍伊布德车站,有换车的人补票。在主车内,人要多一些。


    当有轨电车女售票员图拉·波克里弗克在拖车后面的上下车平台上写她的行车日志时,那个十七岁的小伙子在他那只左右摇晃的纸板箱旁笨手笨脚地抽着烟。因为这两个人——手拿行车日志的她和不惯抽烟的他相互认识,甚至还是亲戚——是表兄和表妹,因为两人即将生离死别,所以,这辆五路有轨电车成了一辆特别的电车。除此之外,它的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图拉在“妇产医院”车站拉铃开车之后,合上行车日志问道:“你要出远门?”哈里·利贝瑙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揣着征兵令,完全按照不可避免的离别场面常有的方式回答说:“尽可能走得远远的。”


    图拉的行车日志——一件平淡无奇的道具,插在业已磨损的木盖之间:“难道我们这儿就再也不讨你喜欢了?”


    因为哈里知道图拉不在二路有轨电车上班,所以他决定乘坐五路电车,把它作为告别之行:“我必须到普鲁士人那儿去。没有我,他们就会没完没了。”


    图拉啪嗒一声把木盖关上:“你是想去参加海军吧?”


    哈里递给图拉一支烟:“如今在他们那儿再也不会出什么事了。”


    图拉把“六月”写进行车日志的格层中说:“要留神,他们会把你塞进步兵里去。在那儿他们什么都不认。”


    哈里把充满离情别绪的对话掐头去尾后说道:“很可能。我根本不在乎。最重要的是离开这儿,走出门去。”


    这趟挂有拖车的特别有轨电车左右摇晃着,穿过林阴大道。迎面而来的有轨电车从旁一掠而过。两人都没往外看,因为深蓝的防空保护色使拖车的所有窗玻璃都不透明。因此,他们只好持续不断地四目相视。然而没有人会在某个时候听说,当哈里瞧着图拉,好像是要把她储存下来时,图拉是怎样看着她表兄哈里的。图拉,图拉,图拉!她额上的脓疮已经结痂。为此,她披着一头新近做的电烫头发,而且是用自己挣的钱做的。谁要是不漂亮,谁就必须为自己想点办法。可是,骨胶和木工胶气味却一直伴随着她,一直到最后一次,同她一道在黑雷桑格尔与草地巷之间跑来跑去。与此同时,车厢里的四个红十字会护士也在低声说着话。哈里虽有满口煞费苦心、精心琢磨过的漂亮话语,可是没有一句动听的话愿意打头阵。过了“四季”车站之后,他才费心费力地问:“你父亲到底怎么样?”可是图拉耸耸肩,只是用备受欢迎的反问回答道:“你父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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