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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极端的年代》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 发布时间: 869天前 | 34627 次浏览 | 分享到:


这一段舍德就苏的民意史,自然属于历史上的一次例外,为时也相当短暂,充其量约略可从1933年美国正式承认苏联算起,一直到1947年两大意识阵营在“冷战”中正式对敌为止。不过更确切一点来看,应该只包括1935-1945年的10年之间。换句话说,这段时期的范围,正好以希特勒德国的兴亡为始终(1933-1945年,见第四章)。以此为背景,美苏两国有着共同的目标,双方都认为德国远比对方对自己的威胁更为严重。


当时美苏之所以有这种认识,实在超出传统国际政治关系或强权政治可以解释的范畴。而且正因为如此,各国之间超乎寻常法则的合纵连横,并携手作战赢得二战胜利的意义便显得格外重大。各国最后之所以联合对德,其中真正的主要因素,是因德方之所作所为并非只是在上次大战不公处置的前提之下,急欲为自己找回公道。德国的政策及野心,事实上完全受到特有的意识形态左右——简单地说,德国根本就是法西斯强权。反之,如果略过法西斯主义不提,现实权力政治的经营计较,则一时尚可勉强行之。因此在这种背景之下,各国对德国的态度,是反对是怀柔是抗衡,必要时甚至是战是和,均视当事国国策及大局情况而转移。事实上,在1933-1941年之间,国际政治舞台上的各主要角色,基本上都根据这项原则对待德国。因此伦敦、巴黎当局对德国一味姑息(也就是说,慷他人之慨而让步)。莫斯科也一反以往与德国对立的立场,改为中立,以求在国土上有所回收。甚至连意日两国,虽然基于共同利益与德国结盟,1939年时,却也发现利之所在,先不妨暂时观望,不忙着涉入二战第一阶段的战局。但是最后事实演变的结果,证明众人都无法幸免于希特勒发动这场战争背后依循的逻辑。意大利、日本、美国,纷纷被拖下水。


于是在30年代,大势随着时间过去愈发明显,国际间(主要以欧洲为主)势力的平衡越来越成了大问号。西方各国的政治问题——从苏联开始,一直到欧洲、美国——已经不再能单纯地由国与国间的竞争抗衡来解释。如今这场冲突,必须从一种国际全面性、并且属人民与人民间的意识之争来解释(不过,从第七章可以看出,意识形态的角度却不能诠释受到殖民主义控制的亚非政局),而且事实的发展也证明,这场属于内部性质的平民之战,其中的敌我之分,不是当时所谓资本主义与共产党社会革命的对立,而是两种相对意识阵营的大决战:一方是自18世纪启蒙运动及多次大革命以来一脉相承的思想传统(其中自然包括了俄国革命);另一方则是这股革命思想的头号死敌。简单地说,双方交战的前线,不在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之争,却是一场若回到19世纪,将以“进步”与“反动”之名划清界线的殊死战。只是到了20世纪的30年代,这两个名词已经不再如当年那般适用了。


这是一场国际性的全面战争,因为它在西方多数国家内部,挑起了同样的一组问题。这也是一场民对民的内战,因为赞同及反对法西斯两方的力量,横跨了人类每一个社会。过去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期,所谓一国国民对本国国家及政府自然生发的效忠之心——也就是爱国之情——占有过这么不重要的地位。到二战结束,原有的欧洲国家里,至少有十国的领导阶层已经换人,继任者却是战争爆发之初(有的则像西班牙,是于内战之初)原属反对党或政治流亡中入——即或风云变幻不致如此极端,至少,这些新当权者也是一批认为本国原有政府不道德或不合法的人。男男女女,通常是来自各国政治阶级核心的人物,都选择了向共产主义(即苏联)而非自己祖国的效忠之路。因此所谓“剑桥间谍”(cambridgespies)——或从更实际的观点看,日本的佐尔格间谍网[编注:由苏联情报员佐尔格(richard sorge)于1933-1941年间所建立的情报网],不过是众多例子之中的两个而已。而从另一方面来看,“国奸走狗”(quisling)一词的发明——源自挪威一位纳粹的姓名——则是用来形容在希特勒铁蹄侵略之下,那些基于思想观念的认同,而非纯属贪生怕死,甘为敌人走狗的政界人物。


这种矛盾状况,甚至连那些纯粹为爱国心所动,而非由全球性意识形态出发的人士也不例外。因为传统的爱国主义,如今也分裂为二。坚持帝国精神并强烈反共的保守人士如丘吉尔,以及天主教反动背景根深蒂固之人如戴高乐,如今都选择与德国作战一途。这一类人士之所以反德,并非对法西斯素有敌意;却因为在他们的心中,对本国的角色地位自有某种一定的“看法”。然而,即使就这一类人士而言,他们奋力坚持的目标也属于一场国际层次的“国内”(civil)战争;因为对于爱国一事,他们的观念并不见得与其政府的立场相合。1940年6月14日巴黎陷落,16日法国开始谋和行动,戴高乐却于18日赴伦敦宣布,“自由法国”将在他的领导之下继续作战,对抗德国。他的这项行动,事实上是向当时法国的合法政权进行叛变。这个政府不但已经依据宪法,决定结束作战,其决定并获得当时绝大多数法国人的支持。而在英伦海峡彼岸的丘吉尔,假定面对与戴高乐相同的情况,必定也会作出同样的反应。事实上,万一大战的结果是德方获胜,丘吉尔一定会被他的政府以叛国处罪,就像战时会协助德国与苏联作战的俄国人于1945年后被本国当作卖国贼论罪一般。同理,诸如斯洛伐克、克罗地亚等民族,战时却在希特勒德国的羽翼之下,头一次尝到了国家独立的滋味(虽然是有条件的独立)。战时独立的领袖,究竟是被该国人民视为爱国英雄,还是与法西斯沆瀣一气的通敌者呢,就只能看意识观点而定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立场,在斯、克两族内部各有民众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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