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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马亚一家》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 | 发布时间: 868天前 | 37983 次浏览 | 分享到:


他愣愣地望着那张带花边的床单的一角已经被巴蒂士塔小心地掀起的平整的床 铺,疑问这时已经消失了。卡洛斯去圣弗朗西斯科街过夜了!..他人在那里,并且 睡在那里了!厌恶之中,埃戛只有一个念头——逃走,溜到塞洛利库去,不想再看 到这种无以伦比的可耻行为!..第二天,星期二,对可怜的埃戛来说是很凄凉的。 因为担心碰上卡洛斯或阿丰苏,他一早就起了床,象贼一样偷偷地溜下楼梯,到塔 瓦雷斯餐馆去吃了午饭。下午,他在金子路看见卡洛斯同格鲁热斯和塔维拉一道, 乘坐了一辆四轮马车驶过——卡洛斯拉上这两个人肯定是为了避免独自和爷爷同桌 吃饭。埃戛闷闷不乐地在宇宙餐馆吃了晚饭。他九点才返回葵花大院,梳洗打扮, 准备去参加勾瓦林纽夫人的晚会,因为她这天上午在罗雷托广场曾停住马车提醒他 说“今天是查理的生日”。他手里拿着上衣和高礼帽,走进了路易十五式小客厅, 厅内格鲁热斯在演奏萧邦的曲子,卡洛斯坐着同克拉夫特玩比泽克纸牌。他是前来 问问朋友们是否有口信想带给尊贵的勾瓦林纽伯爵夫妇的..“祝你玩得痛快!”


“祝你压倒群雄!”


“我就喜欢那儿的宵夜!”塔维拉拿着《费加罗》报躺在安乐椅上说。


晚会上,埃戛和阿尔位男爵夫人尽情地调情,席间喝过香槟之后,她为他那翩 翩风度和聪明才智所倾倒,竟向他献了两朵玫瑰。埃戛从晚会回来时已是凌晨两点 。在来到卡洛斯房前时,他点起蜡烛,犹豫了一下,一种好奇心攫住了他..他在里 面吗?但是,埃戛顿时又对自己这种偷偷摸摸的作法感到羞愧。于是,他上了楼, 就象昨晚一样,下决心溜到塞洛利库去。回到自己房间,他站在镜子前,小心翼翼 地把阿尔汶夫人送的玫瑰花插到一个杯子里。他正开始脱衣服,听见漆黑的走廊里 响起了脚步声,非常沉重,非常缓慢,是朝这边走来,而且就在他的门前悄悄地停 了下来。他吓得喊了起来:“谁在外面?”门响了,是阿丰苏?达?马亚。他脸色苍 白,睡衣外面套了一件肥大的上衣,举着一只蜡烛快燃尽的烛台。他没进来,只是 用沙哑的声音颤抖着问道:“卡洛斯呢?去那儿了吗?”


埃戛穿着衬衣,结结巴巴地,样子很不自在。他不知道..他在勾瓦林纽家只呆 了一会儿..也可能卡洛斯后来同塔维拉一起去吃宵夜了。


老人闭上了双眼,象是要昏厥过去,伸出一只手支撑住自己。埃戛连忙朝他跑 去。


“别担心,阿丰苏?达?马亚先生!”


“你看我这可怎么办?他在哪儿,同那个女人在那儿鬼混..你不必说,我知道 ,我差人偷偷去看了..我倒霉到这种地步,但是,我要结束这种痛苦..他昨天在那 儿呆到了凌晨,这会儿又在那儿睡觉..难道上帝让我活到今天就是为了遭这个罪! “


他做了一个非常恼怒而痛苦的手势,然后又迈着更加沉重、更加缓慢的步子消 失在走廊里。


埃戛惊恐地靠着门呆了一会儿。然后,又慢慢地脱了衣服,并且决定第二天去 塞洛利库之前,要非常简单地对卡洛斯说,他的无耻行为是在要他爷爷的命,又迫 使他最好的朋友埃戛为了不再看到这种无耻行径而离去。


他一睡醒,就把箱子拉到了房间中央,把要装箱的衣服都扔到床上。他穿着衬 衣,为了这件事忙了有半个小时,他思绪不宁,在其中还夹杂着对前一天晚上阿尔 汶夫人的目光和某些期望的回忆,这又使他恋恋不舍,难以离去。一轮欢快的太阳 把阳台照得金光灿灿。末了,他打开了玻璃门,想尽情地呼吸一下和观赏一番冬日 蓝天下的美景。里斯本在这样的天气里变得美好多了!然而塞洛利库,老家的庄园 ,塞拉芬神父,则从远方向他投来了阴影。他朝下一望,看见了卡洛斯的双轮小马 车,套的是那匹叫图南特的母马。那匹马用蹄子踢蹬着灿烂阳光照射着的马路。这 一定是卡洛斯要早早出去,避免碰到他和爷爷!


他跑着下了楼,唯恐这天再见不到卡洛斯。卡洛斯把自己反锁在盥洗室内。埃 戛叫了一声,里面没吭气。最后埃戛再忍不住发火,就敲打房门,一面叫嚷起来: “请你听着!..你是动身去圣奥拉维亚还是去哪儿?”


过了片刻,随着一阵流水声,卡洛斯从里面嚷道:“我不知道..也许..我一会 儿就对你说。”


埃戛再也忍耐不住了:“你不能永远这样下去..我收到了我母亲的一封信..你如果不去圣奥拉维亚, 我就回塞洛利库..荒唐!咱们这样过了三天了!”


当卡洛斯那可怜而有气无力的声音象祈求似的从里面传出来时,埃戛几乎又后 悔自己的粗暴。


“埃戛,你是我的好朋友!请对我耐心点儿。我马上就对你说..”一股突如其 来的感情打动了埃戛,他的两眼湿润了。他随即结结巴巴地说:“好吧!我说话声 音大了,是因为隔着门..别着急!”


他又躲进自己的房内,充满了同情和怜悯,睫毛上挂着一颗大大的泪珠。现在 他清楚地看到了可怜的卡洛斯在遭受的折磨中挣扎,因为他被一种直至不久以前还 是纯正的爱情所左右,但是在一个痛苦的时刻,这种爱情突然变得荒诞不经,尽管 它的魅力和热烈的程度丝毫未减..他有人性但又脆弱,因而他就象被狂风驱赶着一 样,无法在这种强烈的爱和欲望的激情中止步!他让步了,让步了,继续在那双依 然在天真无邪地召唤着他的臂膀里打滚。卡洛斯现在就在那儿,战战兢兢,被赶出 了家,远离了家人和亲友郁郁地过着悲惨的流浪生活,就象一个被逐出了教会的人 ,唯恐碰到那能看出自己罪孽的纯洁目光..与此同时,可怜的阿丰苏了解了这一切 ,他悲痛欲绝!而他,一个欢乐时刻受欢迎的客人,在这儿得到了胜过自己家里的 亲切款待,能在这个家庭遭受巨大灾难打击之时离去吗?那将是鄙劣的行为!于是 ,他又立即打开了箱子,一面对于自己在遭受折磨的痛苦时刻表现出的自私感到恼 火,一面又把衣服重新放到柜子里,那气恼的程度就同开始他从柜子里拿出衣服来 时一样。他喃喃地说:“女人,生活,一切的一切全都见鬼去吧!..”当他穿好衣 服下楼时,卡洛斯已经不见了!这时,巴蒂士塔紧蹩眉头,满脸愁容,他现在敢肯 定准是出了什么大祸。他拦住埃戛低声说:“您说得对..明天我们去圣奥拉维亚, 要带够穿的衣服,准备多呆些时间..这个冬天一开始就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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