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了你写的一本书,”他说。“关于公海上海盗行为的法律问题。你至今还在哈佛执教吗?”
“他们还没有把我撵走。尽管我竭尽全力争取做到这一点。”
“我需要有人在一个非常专门的领域中给予帮助,”雷伯说。“你能匀给我一个钟点吗?”
“留下来和我们共进午餐。这是我的条件。”
他们相视而笑。
“好吧,”雷伯坐在邻近一块礁石上,两条长腿往外伸直。
“最近,”他用缓慢的语调、淡漠的口吻说,“我成立了几家公司。一共有几十家。”
“我是教国际法的,”塔拉斯立即打断他的话,象是一种条件反射的结果。“关于社团法我管得不多。”
“我知道。我明白这是两码事。我有一些律师在为我工作,负责起草合同之类。我的问题在另一方面。”
直到此刻,他的话才沁入塔拉斯的脑海;平时塔拉斯的反应要快些。
“你说你创立了‘几十家’公司?”
“目前大约有八十家。”
“都在美国?”
“在美国和加拿大。”
“你现在多大年纪?”
“过十天我就是二十二岁。”
他笑了起来。
“是的,我来到这个国家还不满两个月。但事情发生得相当快。说实在的,甚至太快了点儿。我还来不及使自己作好充分的准备。”
塔拉斯张口结舌,直勾勾地望着他。
“这确实是我来拜访的原因。所有这些公司都是按同一原则建立的:由受托人在一切事务中代替我当名义上的股东。我估计,不论你的学问多么专门,你还是知道委托书是怎么一回事。”
塔拉斯只能点头。
亩伯继续心平气和地说下去。
“这些公司涉及许多大不相同的领域:出版、运输、发行、不动产、广告、食品、餐厅。我相信它们都很有希望取得成功。其中一些已经开始赢利。你是否想要知道利润的数字,以便考虑你的报酬问题?”
塔拉斯揉揉自己的眼睛。
“等一等,”他说。“也许我在做梦,但我有点跟不上你。究竞是我产生了某种幻觉,还是你刚才确实对我说过,你在来到这个国家不满两个月的时间内已经创立了八十家公司?”
“八十一家,”雷伯作了纠正,眼睛里流露出一点嘲弄的意味。
“以前你从来没有到过美国?”
“这辈子还没有。”
“你只有一个人?”
“在你所指的意义上说是这样。”
“你可不象一位大富翁。这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林茨别后,发生了什么事?你是否掘到了纳粹战犯的宝藏?”
“我来到美国时什么钱也没有,”雷伯平静地说。“这当然带来了一些困难。”
塔拉斯向对方凑近些。
“你在糊弄我,对不对?我猜想,这是一种奥地利式的幽默或者是半犹太人的幽默,是不是?”
“我已不再是奥地利人或犹太人。”
紧接着,他说:“至于我的实际收入,我估计九月份可达三万五千美元。但很快还会增长。因此,你不用担心你的报酬问题。这一点先说清楚……”
“你别再跟我纠缠什么报酬问题了,好不好?”
“这一点说清楚以后,再谈促使我来到此地的问题。事情是这样的:所有的委托书都签上了我的真名克立姆罗德,雷伯·米歇尔·克立姆罗德。k,1,i。我注意到,你对于我的姓氏中有没有l这个字母犹豫了一下。”
“那么问题在什么地方呢?”塔拉斯问,他已经准备认输了。
“我并不存在,”雷伯说。“我是非法入境来到贵国的,没有任何证件。没有护照,连一张驾驶执照都没有。”
他抓起一抔尘土。
“这事将来总会引起麻烦。”
他们午餐吃的是蒸龙虾,这在缅因州算不了一件大事。雪莉和这位年轻的客人边吃边谈绘画——对这个话题乔治·培拉斯兴趣不是太大,——谈得非常热烈,甚至就一个名叫波洛克的人展开了争论,当然是彬彬有礼的争论。
等到只剩下两个男人的时候——雪莉上巴尔港湾邮寄她的文章去了,——雷伯具体谈了他的愿望……
“你想成为什么?”塔拉斯问。
“一个无国籍的人。我不想做任何国家的公民。”
“你是奥地利人。做奥地利人为什么就那么讨厌?”
“能不能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可以照办,但你的想法肯定行不通。这样的事情是不存在的或者几乎是不存在的。你是否真的要我向你提供所有的细节?我手头没有书,我的书在波士顿,我将在一星期后到那里去准备秋季开课。”
“我希望得到初步的答案,塔拉斯先生。以后还可以详细阐述。”
“好吧。现代最早的无国籍人产生于苏联在二十年代前期通过的剥夺国民资格的法令,那是针对反对共产主义制度的侨民的;后来希特勒德国和墨素里尼意大利也颁布过。这些和你没有关系。三年前即一九四七年签订的几项不同的和约,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包含若干有关无国籍问题的条款。确切的条文我记不得了,很抱歉。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无国籍状态是不受欢迎的,得不到国家的保护……”
塔拉斯中断自己的话,谛视着这位高个儿、皮包骨、貌似冷漠的年轻人。
“但是你也许觉得自己不需要国家的保护,我说的对吗?”
微笑。
“是的。”
“不过,事情可能会变得对你来说极其困难,比方说,当你想要越过边界的时候。国际法原则上只适用于有国籍的人。放弃国籍将使你失去一些方便,诸如对等互惠……你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
“真是个愚蠢的问题,”塔拉斯说。“作为一个到美国来的奥地利人,你可得到跟一个去奥地利的美国人同样的万便。而作为一个无国籍的入,你就什么也不是,也没有什么可提供以换取你要求得到的方便……”
“诸如成立公司的权利。”
“正是这样。”
“这会不会导致我已经订下的合同全部作废、一律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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