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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绿色国王》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保尔-卢·苏里采尔 | 发布时间: 875天前 | 33476 次浏览 | 分享到:


“那是我的事。”


贝克肩上背着一只布袋。他把袋子放在沾了不少油墨的一张拼版台上,先垫好一张旧的校样以免袋子沾上油墨。他解开布带,敢出几沓钞票,其中几沓还扎着纽瓦克银行的签条。


“三千一百四十三美元,”他说:“眼下我只有这么多。我可以先付头几期的钱。付足。”


“顶多只够两期,”邓恩说。


“以后我还会付给你的。你为我印报纸,我付钱给你,就象付给一般印刷业主一样,印一期付一期。但是,等到报纸开始赚钱的时候,我可要另找厂家了,或者我将自己买印刷厂。那时你可以把厂子关闭,回到海军陆战队去。”他始终一动也不动,眼睛盯着邓恩的眼睛。更妙的是他的神情似乎觉得十分有趣。


“我看不出有什么事情这样可乐,”邓恩痛心地说。


“你当然会接受的。咱们俩都象在演戏。所以我觉得好笑。”


邓恩沿着拼版台走开去。经过排版机,进入轮转印刷机已四年未用的那间屋子。他非常生自己的气,但同时又感到莫名其妙的激动,并且开始要咯咯地笑出声来。他心想:我真是个傻蛋。


他问道:“要是我跟你一起干呢?”


“等钞票开始到来的时侯,你将收回你的成本,加上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润,再加纽约移民新闻有限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


“百分之十,”邓恩说。


“行,”贝克用柔和的声调说,神态仍觉得挺可笑。


他毫无声息地把布袋背上肩,走到邓恩背后。两人一起对那台巨大的机器看了一会儿。然后邓恩踢了一下混凝土的底脚。


“你可明白:四年来,我做梦也想看到这台机器重新转动,重新成为一个真正的印刷业主。”


他看到的是一个温暖和洋溢着友情的微笑。


“那么,这一天已经到了。”


在雷伯·克立姆罗德当时的谋略中,依靠来到美国不算太久的一些男女移民是—种有意识的愿望。列尔内和贝尔科维奇便属于这种情况,尽管他们三十年代就到美国,当时两人都只有十五岁。


他们还有其他共同之处:两人都是从罗马尼亚来,都是犹太人,都有一股锲而不舍的韧劲,凭着这种精神,通过上夜校取得当律师的资格,两人获得这张文凭的历程同样缓慢艰苦,都走过一段崎岖不平的道路,经常打些仅仅能糊口的短工——列尔内在服装行业,贝尔科维奇则在口腔科医疗器械业。后来,文凭终于到手,眼看可以收到实惠了,偏偏命运同样嘲弄他们,一个随美国海军被送往珊瑚海去跟日本人打仗,另一个被送到突尼斯、西西里、意大利和法国去追击希特勒的军队。一九四五年复员后,这两个不相识的人总算平安返抵纽约(只是列尔内走路还有点儿瘸),又继续他们三年前中止的奋斗过程。


他们以同样阴郁的猛劲寻觅幸运,不论好运气以何种形式现身,他们总是日复一日地紧迫不舍。一向不大喜欢他们的大卫·塞梯尼亚兹,有一天给他们取了个雅号,叫做“王的黑狗”。


列尔内和贝尔料维奇不是仅有的黑狗,还有其他黑狗,先后有过好些,整整一群,分布在全世界。但纽约的这两个罗马尼亚移民是最早的两名,无疑也是最好的。


有一首古老的童谣大家都知道,罗伯特·佩恩·沃伦(注:美国教育家和作家。)从中为他最好的小说找到了书名,其中唱道,“国王所有的马和国王所有的人……”他们确实是王的人,是王臣,是他的马和他的象,或是他的车和他的卒,是他在自己的棋盘上任意移动的棋子。


列尔内身材修长,眼睛深凹。他很少说话,说起话来声音仿佛发自空穴,在两阵令人难堪的静默之间冲口而出,好象是被他无法表达的一种憎恨推出来的。他以前当过纺织品和服装售货员,从而留下一种古怪的习惯动作,他会把手指在桌子或文件上轻轻地弹,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几乎要把他说话的对象催眠为止。(很难说他不是故意这样做的。)他作为雷伯·克立姆罗德这边的人,第一次露面是在曼哈顿岛南区的报贩股东大会上。后来,是他陪同雷伯和兹比去见艾比·莱文,以便在他已经草拟好了的合同上签字。据塞梯尼亚兹所知,办报的手续以及与之有联系的一连串行动也是他干的。


当然还有渡口行动。


“三条渡船,”弗格森说。“再加上两个货栈,还有码头,还有办事处。”


他在列举了自己拥有的这些财产之后,用志得意满的目光望着那三个人。


“合在一起,我每月可赚大约一千美元。而我现年五十四岁。我指望再干十一年,你自己可以算出一个结果来。我算下来可得十二万,只要经营得法。”


“嗯,嗯!”雷伯平静地应道。


弗格森对他瞧了瞧。他的三个谈话对象中,这一个最引人注目,他年纪最轻、个子最高,而他的眼光简直能穿透一扇门。


“‘嗯’意味着什么呢?”


雷伯冲着他笑。


“你已经不是五十四岁,而是六十三。你所谓的‘办事处’所在的那幢房子己被征用,而且你已经得到赔偿,四五个月以后它将不复存在。它的价值还不及一个没葱味的汉堡包。你的三条渡船中有一条全仗上帝保佑才没有报废,它每天都得修补。你银行里顶多只有三干二百五十美元,这笔钱是每月三百二十美元分期付款的保证金,因为去年十月十四日你在阿尔伯克基买下的那所房屋还得付六千七百七十五美元.你仅有的车是一辆一九三八年的福特,它已经跑了七万英里。你只有一个儿子,他是食品厂的工程师,当然在阿尔伯克基;你妻子一天要向你重复五六遍,说她在纽约已经呆够了,这里气候寒冷,每两年才能见儿子和孙子一次,至于你的实际收入,我们估计每月在八百五十到九百美元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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