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这第一天忙得够呛,来来去去的次数很多,尽管这样,却没有引起外界注意,甚至银行的雇员也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的迹象。
晚上,营业时间结束之后,一切终于平静下来了。威廉·退尔室在二楼,通常是接待贵宾用的。现在,它与整栋大楼的其余部分隔绝开来;另外加派了两名门岗,不过他们谁也没看见那一对,也不知道有这么一男一女在里边。
克纳普给特普弗勒下的指示是很明确的:“塔多伊兹,你留下陪着他们。就算我个人请你帮这个忙。事过之后,你可以随便休假,我们将考虑你在我们银行的前程。不过你要陪着他们。塔多伊兹,尽你所能为他们提供方便。必要时还得伺侯他们用餐,随时听从他们的吩咐。塔多伊兹,你要相信我们的这位客户;他的所作所为自有他的理由。”
起先,特普弗勒还以为克立姆罗德不是此人的真名,甚至怀疑他可能就是丹尼尔·路德维希,因为特普弗勒从未见过这位著名船王的照片;不过他太年轻了,不大可能是路德维希。特普弗勒相信克纳普一开始就明白那个年轻女人是疯子,而排演这出为期三天的闹剧,纯粹是为了让那个叫克立姆罗德的人能够——该怎么说呢?——能够露这么一手,在他爱得神魂颠倒的女人面前摆一摆阔,也许还想跟她一起发上几个小时的疯……
而这个所谓的克立姆罗德,始终明白结局会是怎样的……
第二天,忙乱的现象有所缓和,至少在局部上是如此。有关人员均已安顿停当,反正挥金如土,所费不资。整个二楼对任何人封闭,只有克纳普和特普弗勒除外。第一天晚上,特普弗勒根据年轻女人的愿望,给德黑兰挂了个电话,使他大为诧异的是当他提到夏眠·佩吉的名字时,对方的反应极为热情。接着,他的诧异进而变为震惊,因为国王居然亲自来接电话,关切地打听她的情况。“我想她很好……哦,陛下,”给闹得稀里糊涂的特普弗勒回答说,“她只是想吃点儿鱼子酱,要我……”
至尊的国王陛下说他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会发布必要的命令,并且表示:如果特普弗勒能向佩吉小姐转达他的诚挚的问候,他将十分感激。
鱼子酱由一架专机空运到苏黎世。两位举止庄重、沉默寡言的伊朗人——显然是外交官或特工人员——通过内部出入口把鱼子酱送到银行里。
“我真象在白日做梦,”二十二年之后特普弗勒回忆说。
第二天晚上,歇斯底里发作了。根据事先的安排,在与威廉·退尔室相隔两间屋子的一个小办公室里,给特普弗勒安排了一张小床。九点钟左右,他听见一阵玻璃砸碎和重物落地的响声,紧接着传来一声尖叫。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跑过去。他敲敲那扇门,那个男的叫他进去。他发现那人正抓住年轻女人被反剪过来的一双手腕子。那女的眼珠上翻,气喘吁吁,流着口水,拼命地反抗着。
“请帮一下忙,”男的说。“我们把她抬到床上去。”
特普弗勒问他是否要叫个医生来。
那人回答说:“不用。这只是一次神经性的发作,我妻子常犯这种病。我知道该怎么办。”
他镇静得异乎寻常。特普弗勒帮他把年轻女人抬到床上。打了一针以后,几乎立见奇效。
“这下她要睡了。”
那双灰色的眼睛突然流露出无限忧伤的表情,特普弗勒以为那人承受不住这般压倒一切的悲哀,恐怕会哭起来。于是,他转过脸去。
“塔多伊兹!”
“有何吩咐,先生?”
“谢谢你。”
特普弗勒点点头。这时该说什么,或者该做什么,他心中不太有底。
那人温和地说:“给我谈谈你自己吧。你有兄弟姐妹吗?你结婚没有?”
他们就在这空荡荡、静悄俏的银行里谈了大约半个小时,主要是特普弗勒一个人谈。他说了许多事情,不过特别介绍了他那位严厉得可怕的祖父安东·古斯塔夫·特普弗勒。克立姆罗德好象根本没听,迷离恍惚的眼神茫然凝视著不知什么地方,可他提出的问题表明事实上他听得很认真,倒是特普弗勒认为所谈的内容并不值得如此认真对待。
最后,特普弗勒告辞,回到了他的小床上。但他无法入睡。他故意把门开着。万一那边需要他时比较方便;透过门缝,他可以看见威廉·退尔室内的灯光依然亮着。两小时后,他从床上起来,又走到那里去问了一下有没有需要他做的事情。
“没有,谢谢。”那人温和而有礼貌地说。
他坐在年轻女人睡的那张床旁边看书,看一本约翰·博德默尔翻译的德文版荷马史诗,这是从阿洛伊斯·克纳普的私人藏书中借来的。
“整整一夜他就是这么过的;我敢肯定。直到清晨他还坐在那里,”特普弗勒事后回忆道。
上午,当特普弗勒又见到那一对时,他发现那年轻女人——显然她的名字叫夏眠·佩吉——几乎没什么不正常,起先有点没精打彩,却更显得楚楚动人,但随后她的麻利劲儿与粗鲁的幽默又渐渐恢复。看起来她很正常,只是在两朵紫罗兰般的一对眼睛深处闪烁着狂热的异光。
在过去的两天里,装甲卡车已多次开到银行,其中有几次从苏黎世其他银行开来,它们都最大限度地让出自己的美钞,但大多数车次来自机场。第三天,来往的车次更多,但由于银行比平时提早关门,这一切很少有人看见。
运来的钞票陆续堆放起来。
十亿美元的纸币究竟要占用多少空间,谁也估计不出来。如果单选某一个房间可能嫌小,为安全起见,决定还后把钞票堆在大厅中央铺好被单的地上。
特普弗勒利用闲暇算了一笔账。
一百元票面的钞票,每十张一沓,连同扎钱的带子大约厚七点五毫米——新钞票稍薄一点,用过的稍厚一点,他取的是平均数。他算出,把用带子扎起来的百元钞票一沓一沓叠成一堆,一百万美元就能堆到七点五米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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