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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匹克威克外传2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查理·狄更斯 | 发布时间: 871天前 | 25695 次浏览 | 分享到:


匹克威克先生读完这篇小小的手稿之后困倦地打了几个呵欠,小心地又把它折好,放回了抽屉里,于是带着显得极度疲倦的身躯点着了卧室蜡烛,缓缓的走上楼去睡了。


他按照惯例在道拉先生的门口停住,敲门说声晚安。


“啊!”道拉说,“要去睡觉吗?我但愿已经睡着了。阴凉的夜。在刮风。是吗?”


“风很大,”匹克威克先生说。“晚安。”


“晚安。”


匹克威克先生疲倦进了卧室,道拉先生重新坐在火炉前面的椅子上,为了实践他的盲目许下的诺言,坐着等他的妻子回家。


比坐着等人更难过的事恐怕是太少了,尤其是那被等待的人是去参加什么无聊晚会的。你不由自主的会想到在他们那方面时间过得有多快,而在你这方面却拖得如此之慢;你越这样想,你觉得他们快回来了的希望就越微弱。况且,时钟的的答答走得那样响,在你独自一人坐着的时候,就仿佛身上穿了蜘蛛网做的贴肉衣服。刚刚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搔你的右膝,然后这种感觉很快又去刺激你的左膝。你刚变换了坐的姿势,那种感觉又很快上了你的手臂;你坐卧不安地把四肢扭成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的时候,你的鼻子上突然又犯了这毛病,于是你就去揉鼻子,仿佛把它揉掉——无疑你是会探掉的,假使你能够这样做的话。眼睛呢,也不过是一种负担,你尽在睡眼蒙胧地剪掉一根烛芯,而另外一根却又一时半长了。由于这些,以及许多其他伤脑筋的不大不小的麻烦,使得夜深人静地枯坐成了一桩绝对不令人愉快的事情。


这正是道拉先生现在的意愿;他坐在火炉跟前,老实说对于使他不能睡觉的所有参加晚会的没人性的人怀着莫大愤慨。甚至想到因为自己在傍晚的时候觉得头疼所以才打算留在家里,也没有使他的心情好过一点。最后,打了几次盹,把头向火炉围栏冲了好几次又及时地缩了回来才免得脸上打上烙印以后,他就决定躺到后房的床上去考虑考虑——当然不是去睡觉。


“我是个睡死觉的人,”道拉先生躺上床之后说。“我必须醒着才行;我想我在这听得见敲门声的。我想是的。我听见守夜的人哪。他在走着。可是现在声音却模糊些了。模糊了一点点。他转弯了。啊!”道拉先生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就转了那要转没转、逡巡了好久的弯,深深地睡去了。


时钟才破了三点,一顶轿子忽然刮到新月街来了,里面就是道拉太太:两个轿夫一个又矮又胖,一个又高又瘦,他们一路上为了使身体保持着垂直的姿势已费了很大的事,更不用说还要抬着轿子了;但是在那一带高地上和在新月街上,风刮得如此凶,像是要把路上砌的石子也卷起来似的,风的狂怒极为可怕。所以他们非常乐意地放下轿子,在大门上重重地敲了两下。


他们等了一会儿,但是没有人来。


“佣人们在帕普斯的怀里了,我想,”矮轿夫说,把手伸到拿着火把照路的孩子的火把上去烘。


“我希望他捏他们一把,使他们快点醒过来,”高个儿说。


“再敲敲吧,好吗?”道拉太太在轿子里喊。“请你们再敲两三次。”


矮胖子是很愿意尽快地把这工作做完的;所以他就站在台阶上敲了四五次极其惊人的双响,分开来就是八下或者十下之多:同时那高个儿就走到路当中,抬头看窗子里是否有灯光。


没有人来。依旧是一片寂静和黑暗。


“唉呀!”道拉太太说。一你一定要再敲敲,请你。”


“是否有门铃呀,太太?”矮轿夫说。


“有的,”拿火把的孩子插嘴说,“我一直在拉着呢。”


“就一个把手了,”道拉太太说,“线断了。”


“我但愿断了的是这些佣人的脖子,”高个儿咆哮说。


“我要麻烦你们再敲门了,对不起,”道拉太太非常有礼貌地说。


矮胖子又敲了几次,没有产生一点儿效果。高个儿非常不耐烦了。就上去代替了他,断断续续地两下两下地大敲起来,像个发疯的邮差。


终于,文克尔先生开始梦到在一个俱乐部里开会,会员们不很听指挥,因此主席不得不大敲桌子来维持秩序;后来,他模模糊糊地梦到一个拍卖行,里面也没有人开价竞买,拍卖的人什么都自己买进;最后,他开始觉得可能是有人在敲大门。为了弄个明白,他安静地在床上逗留了十分钟的样子,听着;他数到三十二三下,觉得很够了,于是深信自己是非常清醒的。


“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门环继续响下去。


文克尔先生跳下床,根本想不出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匆匆穿上袜子和拖鞋,把睡衣裹在身上,借着火炉的微火点着一支扁蜡烛,连忙跑下楼去。


“终于有人来了,太太,”矮轿夫说。


“我愿意在他后面用小锥子戳他一下,”高个儿唠叨说。


“谁呀?”艾克尔先生喊,解着链条。


“别尽站着问问题了,你这铁脑袋的东西,”高个儿很鄙夷地回答说;以为问的人一定是佣人:“快点开门。”


“开呀,赶快,木头眼皮子的人,”另外一个加上这一句,作为鼓励。


文克尔先生似睡非睡的、呆板地听从了命令,把门开了一点向外窥视。他看见的第一样东西是小孩子手里的火把的红光。他被一种莫明其妙的恐惧吓了一跳,认为也许是房子失了火,就连忙把门敞开,把蜡烛举过头顶,焦急的注视着前面,弄不大清他所看见的是轿子还是救火车。一刹那,刮来一阵狂风;蜡烛被吹熄了;文克尔先生觉得身不由己地被推到台阶下去;门也被吹得砰的一声紧闭了。


“唔,年青人,你这下子可好了!”矮轿夫说。


文克尔先生从轿子窗户里看见一张女人的脸,连忙转过身来,用力的扣打门环。并且疯狂的喊轿夫把轿子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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