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餐厅的是一个女人,与其说是妇女,倒不如说是一个姑娘。她中等身材,穿一件白色毛线衣和花色裙子,一头淡红色的金发,脑袋旁晃着两条辫子。汉斯·卡斯托尔普没有看清她的轮廓——几乎没有瞧见。她走路不声不响,与刚才进来时乒乒乓乓的喧闹声形成鲜明的对照。她耷拉着脑袋,蹑手蹑脚地走向左侧最外边的一张餐桌。这张餐桌与阳台门成直角,也就是“上等俄国人”的餐桌。走路时,一只手插在贴身羊毛衫口袋里,另一只手托着脑袋,把头发理向后脑勺。汉斯·卡斯托尔普瞅着她那双手;他对人们的手很有一番鉴别力;每次新结识一个人,他的注意力总是先集中在那个人的手上。她没有贵妇人的特有风度,托住她头发的那只手,并不像年轻的汉斯·卡斯托尔普在和女人们社交往来中所常见的那么高贵娇嫩。她的手背很阔,手指很短,粗糙稚气,有几分像女学生的手。她的指甲显然没有染过,修剪得很不雅观,也像女学生一样,指甲旁的皮肤有些起毛,好像是咬指甲的恶习留下来的痕迹。不过由于距离太远,汉斯·卡斯托尔普无法看得很清楚,只是有这么一个印象而已。这个姗姗来迟的人向同桌的人们点点头,在桌子内侧克罗科夫斯基旁边坐下,背朝着餐厅。克罗科夫斯基坐在首席。一坐下来,她就左顾右盼,向大伙儿扫视。这时她依然把手搁在头发上,汉斯·卡斯托尔普眼睛一瞟,看到她颧骨很高,眼睛细细的……这当儿,某些模模糊糊的往事从他脑海间掠过,他似乎记起了什么事,什么人……
“当然,是一个女人!”汉斯·卡斯托尔普心里想,嘴里也喃喃地脱口而出,因而这位女教师恩格尔哈尔特小姐听清了他的话。这位可怜的老处女发出会心的微笑。
“这是肖夏太太,”她说。“她老是马马虎虎的,可这位太太很有魅力。”这时恩格尔哈尔特小姐长有柔毛的红彤彤的面颊上罩上了一层阴影。每逢她开口时,她总是这样。
------------
当然,是一个女人!(2)
------------
“她是法国人吗?”汉斯·卡斯托尔普一本正经地问。
“不,是俄国人,”恩格尔哈尔特小姐说。“也许她丈夫是法国人或法国人的后代,我可说不准。”
汉斯·卡斯托尔普依然有些气鼓鼓地问,那边坐的一位先生是不是她的丈夫,说时指着上等俄国人餐桌旁一位肩膀下垂的绅士。
“不,她的丈夫不在这儿,”女教师回答他。“他压根儿没有来过这儿,这儿没有人认识他。”
“她应当懂得规规矩矩地关门!”汉斯·卡斯托尔普说。“她总是使劲地关门。这简直是缺乏教养。”
女教师听了这番谴责,温顺地微笑着,仿佛她本人就是该受责备的人。这样,他们就不再谈肖夏太太的事了。
另一个插曲,就是布卢门科尔博士暂时离开餐厅,别的可没有什么了。他的脸一向郁郁寡欢,此刻突然板了起来,忧心忡仲地凝视前方,然后拘谨地把椅子往后推了一下,走了出去。这时,斯特尔夫人的粗野暴露无遗。也许她因为自己的病情比布卢门科尔轻而洋洋自得,她用同情与挖苦参半的口气伴送他出餐厅。“可怜的人儿!”她说。“他差不多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他又要跟‘蓝家伙’此处指疗养院肺结核患者随身携带的吐痰用的蓝瓶子。讲话了。”她总是傻里傻气地把“蓝家伙”这个可笑的词儿挂在嘴边,不能自已,汉斯·卡斯托尔普听她说话,真感到啼笑皆非,不寒而栗。过了几分钟,布卢门科尔博士又折回来,模样儿仍和出去时那样谦恭,他重新坐下来继续用膳。他吃得很多,每盆菜都吃两份,吃时仍是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于是午餐结束了。由于服务周到——那位矮娘儿端起菜来,疾步如飞——午餐只费了一小时。汉斯·卡斯托尔普喘着气,不知怎么上楼才好,于是又在他阳台里那张精美的卧椅上躺下,因为午膳以后,人们一直可以卧床休息到喝茶时为止。这是一天中最重要的时刻,而且必须严格遵守。有一些不透明的玻璃隔墙一边把汉斯同约阿希姆隔开,一边跟这对俄国夫妇隔开。他就躺在这些隔墙中间,半睡半醒,心房怦怦跳个不停,用嘴巴透气。当他用手帕时,他发觉上面被血染红了,但他没有精力去想,尽管他对自己确实有些担心,而且生性有些疑神疑鬼,唯恐自己得病。他又燃起一支马丽亚·曼契尼雪茄烟,这回他一口气吸到底,不管它的味儿如何。他头晕胸闷,而且神思恍惚地在想:他来山上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儿多么荒唐。想到那个斯特尔夫人谈话时怎样愚昧无知地用一些可怕的字眼,他有两三次不禁内心笑出声来。
------------
阿尔宾先生
------------
在下面花园里,两蛇双翼、奇形怪状的作为医院象征的旗帜不时迎风招展。天空又均匀地布满了云块,太阳隐没了,天气马上又不客气地凉下来。公共休息室里似乎挤满了人,人语嘈杂,下面一片笑声。
“阿尔宾先生,我求求您,收起您的刀子吧,把它放进口袋里,这会出事的!”一个女人用游移不定的语调尖声地说。“亲爱的阿尔宾先生,看上帝面上,让我们的神经安静些吧,别让我们再看到这个可怕的杀人凶器!”另一个声音接着又插了进来。这时有一个坐在最前面一排卧椅侧面、嘴里叼一根香烟的金发青年,粗声粗气地回答:
“不要想到这上面去吧!太太们总该允许我玩玩我的小刀子!嗨嗨,这把刀子确实特别锋利,我是从加尔各答一位瞎眼魔术师那儿买来的……他能吞下这把刀,接着他的跟班就从五十步远的土地里把它挖出来……你们想看一看吗?它比剃刀快得多。你只要摸一摸刀口,它就会戳穿你的皮肤,好像切奶油那样。你们等着,我要仔细给你们看看……”说到这里,阿尔宾先生站起来。大家尖声怪叫。“呸,我要去拿左轮手枪了!”阿尔宾先生说。“我感到这个更有劲。这真是该死的东西。它的穿透力很强……我到房里去把它拿来。”
2024-07-10
2024-06-20
2023-06-02
2023-04-03
2023-04-03
2023-03-26
山西省首届“韶华杯 祖国有我”获奖作品展示——少年绘画二等奖 潘江涛
2023-02-13
山西省首届“韶华杯 祖国有我”获奖作品展示——幼儿绘画三等奖 李贤
2023-01-31
山西省首届“韶华杯 祖国有我”获奖作品展示——幼儿绘画二等奖 王洛伊
2023-01-28
山西省首届“韶华杯 祖国有我”获奖作品展示——幼儿绘画二等奖 刘一铭
2023-01-28
山西省首届“韶华杯 祖国有我”获奖作品展示——少年绘画一等奖 张家源
2023-01-27
山西省首届“韶华杯 祖国有我”获奖作品展示——幼儿绘画二等奖 李昊然
2023-01-27
山西省首届“韶华杯 祖国有我”获奖作品展示——幼儿绘画三等奖 白航恺
2023-01-26
山西省首届“韶华杯 祖国有我”获奖作品展示——幼儿绘画一等奖 柳诗语
2023-01-26
联系我们
胡永华 邮箱:444565820@qq.com 电话:13097592190
李日宏 邮箱:1191878849@qq.com 电话:13096549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