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派的所有人都在捞取卢布、勋章和官位。在这种追逐中只随着帝王恩宠的风向标转动,只要一发现风向标指向那一方向,结果却更难把风向标扭向另一方。在这动荡不定的局势中,在这使一切都处在惊慌和不安的严重危险中,在这阴谋自私、互相冲突各种观点和感情的漩涡中,加之所有这些人的种族差异,这人数众多,未谋私利的第八派给共同的事业增加了极大的混乱和惊慌。无论发生什么问题,这群蜂子在前一个题目上还未嗡嗡完,就飞到那个新问题上,并以自己的嗡嗡声压倒和淹灭那些真诚的辩论。
正当安德烈公爵来到军队时,从所有这些派别中正聚起一派,正提高自己的声誉的第九派。这一派由年事已高,有治国经验、聪明干练的人组成,他们不赞成互相对立的任何一种意见,冷静地观察大卡里发生的一切,思考摆脱目前这种方向不明,意志不坚,混乱一团和软弱无力状况的出路。
这一派人所思所想的是,一切坏事源于皇帝及其军事顾问们进驻军队,各种关系不明确,互相制约,左右摇摆不定都带进军队,这在家庭里可行。在军队就有害了。皇帝应该治理国家,而不是指挥军队,摆脱这种状态的唯一出路是皇帝及其宫廷从军队中撤出去,仅皇帝在场,为保护他个人的安全就使五万军队瘫痪;这个最差的,但是却独立自主的总司令也比那个最好的,然而却因皇帝及其权威而束手束脚的总司令要好得多。
正当安德烈公爵在德里萨闲住无事的时候,曾为这一派主要代表之一的希代科夫给皇帝与了一封信,巴拉瑟夫和阿拉克切耶夫也同意在信上签名。信中,利用皇帝准许他议论大局之便,借口必须鼓舞首都人民的战斗精神,恭请皇帝离开军队。
由皇帝亲自鼓舞和号召人民保卫祖国——这正是(就皇帝亲自到莫斯科来说)俄罗斯胜利的主要原因。为了给皇帝离开军队找个借口,提出的这个建议,被皇帝所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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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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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巴克雷吃饭时转告博尔孔斯基说,皇帝本人要招见安德烈公爵,向他垂询有关土耳其的情况。下午六点钟,安德烈公爵要来到贝尼格森的寓所,此时这封信还没有呈交皇帝。
就在这一天,皇帝行辕收到一则有关拿破仑的新的行动可能危及我方军队的消息,这个消息后来证明不准确,也在这天早晨,米绍上校陪同皇帝巡视了德里萨的防御工事,并向皇帝证明说,由普弗尔设计构筑的这个牢固的阵地被认为是空前的战术家的chef—d’oeuvre①,它可以置拿破仑于死地,——这个阵地没有任何意义,倒是俄罗斯军队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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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杰作。
安德烈公爵来到贝尼格森将军的寓所,它坐落在紧邻河岸的一所不大的地主宅院里,那里既没有贝尼格森,也无皇帝,但是皇帝的侍从武官切尔内绍夫接待了博尔孔斯基,向他解释说皇上带着贝尼格森将军和保罗西侯爵今天第二次去视察德里萨营地防御工事,他们对这座营地防御工事的适用性开始产生极大的怀疑。
切尔内绍夫拿着一本法国小说坐在第一间屋的窗子旁边,大概这间房屋以前曾是大厅;屋内还有一架风琴,风琴上堆放着地毯,屋角里放着贝尼格森的副官的行军床。这个副官正在那儿,显然他被宴会或事务累得疲惫不堪,坐在卷着的被盖上打瞌睡,大厅有两道门:一道门直通原先的客厅,另一道往右通向书房。从第一道门里传来用德语、偶尔也用法语谈话的声音。那里,原先的客厅里,按皇帝的旨意正举行非军事性会议(皇帝喜欢含糊),他希望知道在目前困境下几个人的意见。这不是军事会议,好像是为皇帝个人阐明某些问题而召开的特邀会议。被邀出席这次非正式会议的有,瑞典将军阿姆菲尔德,侍从武官沃尔佐根,温岑格罗德,他被拿破仑称为法国逃亡者,米绍,托尔,完全不是军人的施泰因伯爵,最后是普弗尔本人,正如安德烈公爵听说的那样,他是所有事情的la cheville ouvrière①。安德烈公爵有机会仔细打量他,因为普弗尔在安德烈到后不久就来了,去客厅时他停下来与切尔内绍夫谈过一会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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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主脑。
乍看起来,普弗尔穿着裁剪很差的俄罗斯将军制服,好像被化了装似的,穿着不合身,安德烈公爵觉得他很面熟,虽然他从未见过他,他身上具有魏罗特尔、马克、施米特和其他许多安德烈公爵一八○五年见到过的德国军事理论家所具备的特点;但是他比其他所有人都更典型,安德烈公爵还从未见过一位如此把那些德国人的特点集于一身的德国军事理论家。
普弗尔身材不高,很瘦,但骨架宽大、体格健康,臀部宽阔,肩胛骨棱角分明。他满脸绉纹,眼窝深隐,额前的鬓发显然匆匆地梳理过,脑后的头发却一撮撮地翘起显得幼稚可笑。他一边走进房间,一边心神不宁地忿忿地四处张望,好像他害怕他走进的那一大间房中的一切似的。他笨手笨脚地扶着佩刀,用德语向切尔内绍夫打听皇帝在哪儿。显然,他想尽快穿过房间,结束礼仪和问候,在地图边坐下来着手工作,他觉得那才是舒适的地方,他一边听切尔内绍夫说皇帝去视察他普弗尔按自己的理论构筑的工事,一边匆匆地点着头,带着讥讽的意味微笑着,他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仿佛像所有自信的德国人那样低沉而急促地抱怨Dummkopf……①或者:Zu Grunde die ganze Geschichte……②或者:S’wird was gescheites d’raus werden……③安德烈公爵没有听清他说什么,想走过去,但是切尔内绍夫把安德烈公爵介绍给普弗尔认识,并说安德烈公爵刚从土耳其回来,那里的战事幸运地结束了,普弗尔瞟了一眼安德烈公爵,与其说是看他,毋宁说是眼光一扫而过,大笑着说:“DaMuss ein schoCner tactischer Krieg gewesen sein.”④随后,轻蔑地笑笑,向那传出谈话声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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