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晚陈易唐闯进上房来了,正是幺凤秦彦礼吃酒唱戏的时候。他心下一想,闵克玉一定有阴阳八卦在内,我若久在这里,反好像有心刺探人家的秘密,不如避嫌早走罢。所以他回到客厅里,把文件交给听差,他就走了。他回到家里,不大的工夫,柳子敬就打了电话来了,说:“现在有几个毕业的学生,和南方来的几个土财主,急于要谋草字头竹字头,我前回托易翁的话,今天晚上,本想来面谈的,不料你又到闵总裁那里吃饭去了。”陈易唐接了电话,想了一想,说道:“有是有条新路子,不知前途预备多少数目,子敬兄能直接不能直接?”柳子敬道:“我当然能直接。数目他们也没有酌定,若是发表能快一点,多出几文,他们也愿意。易翁的意思如何呢?”陈易唐道:“他们若是有七个八个,那就可以少一点。两三个就要多一点。因为无论多少,反正是这一套手续。”柳子敬道:“这个我也明白的。
易翁看大概要多少呢?“陈易唐道:”电话里面,也不便说,请你白天到我这里来罢。“柳子敬道:”也好,我明天准到府上奉访。“说了一声”再会“,就把电话挂上。
到了次日,柳子敬先来会陈易唐。会过之后,到了晚上,他就一直到何剑尘报馆里来,回何剑尘的话。这时,编辑部里还没有动手编稿子,何剑尘史诚然杨杏园和几个同事的,买了一大包糖炒熟栗子,一大包落花生,围住大餐桌上,正在那里说说笑笑,吃得快活,听差拿进片子来,说是有位柳先生要会。何剑尘说:“请在会客厅里坐罢。”说着,也就跟着出来了。见面之后,两人坐下。柳子敬先说道:“你说的那个话,办大的不成,到是草字头竹字头,我已经和你打通一条路子了。
不知道实在要办的人有几个?“何剑尘道:”办简任的有两个,办荐任的有七个。“
柳子敬把腿一拍道:“这就好极。现在我这条路子,是一批特保案,只要指令照准,并不用得过铨叙局这一道难关的。你所说的人,正是不多不少,以便他自己可以加一二位进去。”何剑尘道:“数目要多少呢?”柳子敬道:“要是手续料在外,那自然好说。若是手续料在内,我们得先划算划算,介绍人究竟可以得多少,然后才好酌定。”何剑尘道:“要是手续料在外呢?”柳子敬道:“要是在外,草字头每人一千五,竹字头每人二千四。手续料,我这边共三个人,照二成打对折,实分一成,总算公平交易的办法。”何剑尘摇摇头道:“似乎用不了这个数目吧?我听说李麻于方面,有人弄得不少,草字头只有八数。”柳子敬不等他说完,接口就说道:“哪有这样容易的事,绝对不确。”说着,放低一点声音说道:“你想,这个事,至少要打通老总手下的亲信,岂是破了整数的买卖,可以运动他们的?”何剑尘道:“这钱又不要我出,只要他肯花,我焉有不望办成之理!只是你说这个数目,和手续料,都重了一点。恐怕前途望而生畏,我们岂不白忙一阵?所以我的意思,以为要酌乎其中才好。”柳子敬偏着脑袋,想了一想,说道:“依你的意思呢?”何剑尘道:“我也不能做主,不过我想草字头一千,竹字头双倍,连两面的手续料在内,或者可以办。你想这个数,总计起来就不少,共是一万一呢。”柳子敬道:“话虽这样说,前途原来说的那个数,是看死了的。况且这又不是天桥买零碎,可以望天说价,就地还钱,你说是不是?我只怕到那方面照直说了,却要碰钉子。”何剑尘道:“这样说,这事就僵了,那只好再找路子。”柳子敬把手一扯他的衣袖道:“别忙啊!给钉子我碰,不给钉子我碰,是前途的事。怕碰钉子不怕碰钉子,是我自己的事。照你这样说,既然你那方不肯多出,我们忙一阵子,也不能就放手,事到如今,我只好再向前途撞撞木钟看。那方面是老朋友,碰了钉子,也不算回事。
不过你说的数目,也不能言无二价,总要有点上下才好,我也好说话。“何剑尘道:”那末,你上那方面去说,我在这一面说,只要迁就成功,我们就自然情愿的。“
柳子敬心里想道:“人家说何剑尘有手段,他松一把,紧一把,真是不错。”便道:“就这样办罢。”二人又商量了一阵,柳子敬道:“我知道你的工作时间到了,不便久谈,我们明天再接头罢。”就告辞走了。何剑尘送到大门口,便走回编辑部。
杨杏园笑着问道:“这位柳先生,一脸三等政客的派头,你为什么和他来往得这样亲密?”何剑尘笑道:“不瞒你说,我因为马上有笔开销,无处挪移,没有法,我就破了戒,做了一次一百零一回不道德买卖。”杨杏园道:“难道你还做黑货生意不成?”要知如何答复,下回交代。
第十二回出谷佩蛾眉藏珠自赎分金快月老沽酒同倾
却说杨杏园问何剑尘是不是做黑货生意,何剑尘道:“不是!不是!”杨杏园道:“那就是做公债买卖。”何剑尘道:“做公债生意,也不算不道德呀。不是!
不是!“史诚然在旁边说道:”这个事,我很明白。他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一边替人谋官,一边为自己筑藏娇的金屋。“说着对何剑尘一笑道:”你说是不是?“
何剑尘还没有答话,杨杏园道:“哦!这话我明白了,一定是他讨花君这桩事,已经有定局了。夏天花君为这桩事,还巴巴的送了我一件直罗的衣料,运动我做媒。
我因为剑尘淡淡的,没有望下说,觉着很对花君不住,谁知他们已经把条件订好。‘脱着,便隔着桌子和何剑尘拱手道:“恭喜!是几时月老系下的红丝?”何剑尘笑嘻嘻的说道:“虽然有这句话,那不过说着玩罢了,哪里会真有这个事。你想想看,哪个客人热了姑娘,没有要讨的话?要是一说就成事实,那末,八大胡同的班子,不必开了。”杨杏园道:“这话诚然,但是你们的事,应当别论。”何剑尘道:“这话奇了,我们一样的逛,她们一样的当姑娘,何以我和花君的事,就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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