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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呼啸山庄》
来源: | 作者:艾米莉·勃朗特 | 发布时间: 1058天前 | 35406 次浏览 | 分享到:

  吉默吞的钟还在响着;山谷里那涨满了的水溪传来的潺潺流水声非常悦耳。这美妙的声音代替了现在还没有到来的夏日树叶飒飒声,等到树上生了果子,这声音就湮没了田庄附近的那种音乐。在呼啸山庄附近,在风雪或雨季之后的平静日子里,这小溪总是这样响着的。在凯瑟琳倾听时,那就是,如果她是在想着或倾听着的话;她所想的就是呼啸山庄!可是她有着我以前提到过的那种茫然的、捉摸不到的神气,这表明她的耳朵或眼睛简直不能辨识任何外界的东西。 

  “有你一封信,林惇夫人,”我说,轻轻把信塞进她摆在膝上的一只手里。“你得马上看它,因为等着回信呢。我把封漆打开好吗?”“好吧,”她回答,没改变她的目光的方向。我打开它——信很短。“现在,”我接着说,“看吧。”她缩回她的手,任这信掉到地上。我又把它放在她的怀里,站着等她乐意朝下面看看的时候;可是她总是不动,终于我说—— 

  “要我唸吗,太太?是从希刺克厉夫先生那儿来的。” 

  她一惊,露出一种因回忆而苦恼的神色,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她拿起信,仿佛是在阅读;当她看到签名的地方,她叹息着;但我还是发现她并没有领会到里面的意思,因为我急着要听她的回信,她却只指着署名,带着悲哀的、疑问的热切神情盯着我。 

  “唉,他想见见你,”我说,心想她需要一个人给她解释,“这时候他在花园里,急想知道我将给他带去什么样的回信呢”。 

  在我说话的时候,我看见躺在下面向阳的草地上的一只大狗竖起了耳朵,仿佛正要吠叫,然后耳朵又向后平下去。它摇摇尾巴算是宣布有人来了,而且它不把这个人当作陌生人看待。林惇夫人向前探身,上气不接下气地倾听着。过了一分钟,有脚步声穿过大厅;这开着门的房子对于希刺克厉夫是太诱惑了,他不能不走进来:大概他以为我有意不履行诺言,就决定随心所欲地大胆行事了。凯瑟琳带着紧张的热切神情,盯着她卧房的门口。他并没有马上发现应该走进哪间屋子:她示意要我接他进来,可是我还没走到门口,他已经找到了,而且大步走到她身边,把她搂在自己怀里了。 

  有五分钟左右,他没说话,也没放松他的拥抱,在这段时间我敢说他给予的吻比他有生以来所给的还多:但是先吻他的是我的女主人,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由于真正的悲痛,简直不能直瞅她的脸!他一看见她,就跟我同样地确信,她是没有最后复原的希望了——她命中注定,一定要死了。 

  “啊,凯蒂!啊,我的命!我怎么受得了啊?”这是他说出的第一句话,那声调并不想掩饰他的绝望。现在他这么热切地盯着她,他的凝视是这么热烈,我想他会流泪的。但是那对眼睛却燃烧着极度的痛苦:并没化作泪水。 

  “现在还要怎么样呢?”凯瑟琳说,向后仰着,以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回答他的凝视:她的性子不过是她那时常变动的精神状态的风信标而已。“你和埃德加把我的心都弄碎了,希刺克厉夫!你们都为那件事来向我哀告,好像你们才是该被怜悯的人!我不会怜悯你的,我才不。你已经害了我——而且,我想,还因此心满意足吧。你多强壮呀!我死后你还打算活多少年啊?“ 

  希刺克厉夫本来是用一条腿跪下来搂着她的。他想站起来,可是她抓着他的头发,又把他按下去。 

  “但愿我能抓住你不放,”她辛酸地接着说,“一直到我们两个都死掉!我不应该管你受什么苦。我才不管你的痛苦哩。你为什么不该受苦呢?我可在受呀!你会忘掉我吗?等我埋在上里的时候,你会快乐吗?二十年后你会不会说,‘那是凯瑟琳·恩萧的坟。很久以前我爱过她,而且为了失去她而难过;可是这都过去了。那以后我又爱过好多人:我的孩子对于我可比她要亲多了;而且,到了死的时候,我不会因为我要去她那儿就高兴:我会很难过,因为我得离开他们了!’你会不会这么说呢,希刺克厉夫?” 

  “不要把我折磨得跟你自己一样地发疯吧,”他叫,扭开他的头,咬着牙。 

  在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看来,这两个人形成了一幅奇异而可怕的图画。凯瑟琳很有理由认为天堂对于她就是流放之地,除非她的精神也随同她的肉体一起抛开。在她现在的面容上,那白白的双颊,没有血色的唇,以及闪烁的眼睛都显出一种狂野的要复仇的心情;在她的握紧的手指中间还留有她刚才抓住的一把头发。至于她的同伴,他一只手撑住自己,一只手握着她的胳膊;他对她那种温存,对于她当时的健康状况是很不适合的。在他松手时,我看见在那没有血色的皮肤上留下了四条清清楚楚的紫痕。 

  “你是不是被鬼缠住了,”他凶暴地追问着,“在你要死的时候还这样跟我说话?你想没想到所有这些话都要烙在我的记忆里,而且在你丢下我之后,将要永远更深地啮食着我?你明知道你说的我害死你的话是说谎;而且,凯瑟琳,你知道我只要活着就不会忘掉你!当你得到安息的时候,我却要在地狱的折磨里受煎熬,这还不够使你那狠毒的自私心得到满足吗?” 

  “我不会得到安息的,”凯瑟琳哀哭着,感到她身体的衰弱,因为在这场过度的激动下,她的心猛烈地、不规则地跳动着,甚至跳得能觉察出来。她说不出话来,直到这阵激动过去,才又接着说,稍微温和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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