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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契诃夫1900年作品》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契诃夫 | 发布时间: 867天前 | 4954 次浏览 | 分享到:


“老爷爷,”丽巴问,“人死了,他的灵魂在人世间还要待上多少天?”


“谁知道呢!这得问问瓦维拉,他上过学。眼下,学校里什么都教。瓦维拉!”老人招呼他。


“啊!”


“瓦维拉,人死了,他的灵魂在人世上还要待多少天啊?”


瓦维拉勒住马,等到马站住才答话:


“九天。我叔叔基里拉死后,他的灵魂在我们的木房里还待了十三天呢。”


“你怎么知道?”


“炉子里一连十三天有敲敲打打的声音嘛。”


“哦,行了。走吧,”老人说。看得出来,他一点也不相信那些话。


到了库兹敏基附近,大车拐弯,上了大道,丽巴就照直走下去。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她走下坡,进了峡谷,乌克列耶沃村的农舍和教堂蒙在雾里。天气很冷,她觉得那只杜鹃仿佛还在叫似的。


丽巴回到家的时候,牲口还没放出来,大家都在睡觉。她就在门廊上坐下,等着。第一个走出来的是老头子,他只瞧了她一眼,就立刻明白出了什么事,好久说不出话来,光是吧嗒嘴唇。


“唉,丽巴,”他说,“你没保护好我的孙子。……”瓦尔瓦拉给叫醒了。她举起两只手合起来一拍,痛哭起来。她立刻动手给孩子穿洗。


“他是个挺好看的娃娃,……”她说。“唉,啧啧。……你只有一个孩子,可是就连这一个也没保护好,你这蠢东西。


……“


早晨做了安灵祭,傍晚又做一回 .第二天下葬。举行葬礼以后客人们和神甫们吃了许多东西,狼吞虎咽,仿佛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似的。丽巴伺候他们吃饭,神甫举起一把叉着腌蘑菇的叉子,对她说:“不用为娃娃伤心。这样的娃娃总要上天堂的。”


直到大家告辞以后,丽巴才真切地体会到现在尼基福尔已经不在,而且再也不会活过来了。她明白过来,就痛哭不止。


她不知道跑到哪个房间里去哭才好,因为她觉得孩子一死,这所房子里已经没有她待的地方,她没有理由再在这儿待下去,她变成一个多余的人了;而且别人也有这样的感觉。


“喂,你嚎什么?”阿克辛尼雅忽然在门口出现,大叫一声,为了参加葬礼,她穿得一身新,脸上扑了粉。“闭嘴!”


丽巴想止住哭,可又止不住,反而哭得更响了。


“你听见没有?”阿克辛尼雅嚷道,狂怒地把脚一顿。“我在跟谁讲话?滚出这所房子去,从此不准上门,你这苦役犯的老婆!滚出去!”


“算了,算了,算了!……”老头子慌慌张张地说。“阿克秀霞,小声点,我的好人。……她哭,这也是人情之常。……她的孩子死了。……”“人情之常,……”阿克辛尼雅模仿他的话说。“姑且让她在这儿住一夜,明天可别让我再看见她的人影!人情之常!


……“她又模仿他的话说,接着,笑嘻嘻地往小铺那边走去。


第二天一清早丽巴就回到托尔古耶沃村她母亲的家里去了。




《在峡谷里》九



现在小铺的房顶和前门涂过油漆,明晃晃的,就跟新的一 样,窗子里照旧开着鲜艳的天竺葵。三年以前在崔布金家里和院子里出过的事,差不多给人忘光了。


老头子格利果里·彼得罗维奇仍旧跟从前一样算是主人,不过实际上一切事情全由阿克辛尼雅掌管;她买东西,卖东西,不管什么事,不得到她的同意就办不成。砖厂经营得挺好;由于修铁路需用砖,砖价已经涨到二十四卢布一千块了。


村妇和村姑用大车把砖运到火车站,装进火车,干这样的活儿一天赚二十五戈比。


阿克辛尼雅跟赫雷明年轻的一辈人搭伙经营,他们的工厂现在叫做赫雷明兄弟公司了。他们在火车站附近开了一家饭铺,那架贵重的手风琴已经不是在工厂里,而是在这个饭铺里奏乐了。邮政局长也在做一种什么生意,常常到饭铺去。火车站站长也一样。赫雷明家年轻一辈人送给聋子斯捷潘一块金表,他常从衣袋里拿出那个表,放到耳朵旁边听一听。


村里人都说阿克辛尼雅有很大势力。不错,每逢她早晨坐上马车到自己的砖厂去,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漂亮,幸福,以及后来到了砖厂,在那儿发命令,人都会感到她有很大势力。


家里也好,村里也好,砖厂里也好,人人都怕她。遇到她上邮政局去,邮政局长总是赶忙站起来,对她说:“请您赏光坐一会儿,克塞尼雅·阿勃拉莫芙娜!”


有一回 ,一个上了岁数、装束时髦的地主,穿一件细呢料的长外衣和一双高统漆皮靴,卖给她一匹马,跟她谈啊谈的,谈得入了迷,竟迎合她的心意,按照她说的低价,把马卖给了她。他跟她握了很久的手,瞧着她那快活、狡猾、天真的眼睛,说:“对您这样的女人,克塞尼雅·阿勃拉莫芙娜,不论您喜欢什么,我都愿意满足您。不过,请您说一声: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单独相会,没人来打搅我们?”


“那随您的便,什么时候都行!”


这以后,这个上了岁数的花花公子差不多天天坐着车到小铺来喝啤酒。啤酒挺难喝,苦得跟艾草一样。地主摇着头,可是仍旧喝下去了。


老崔布金已经不管生意上的事。他身边不带钱了,因为他怎么也分不清真钱和假钱,可是他一声不响,绝不对任何人提到这个弱点。不知怎的他变得健忘了,要是人家不给他东西吃,他也不开口要。家里人已经习惯了,吃饭时候总不记得找他。瓦尔瓦拉常常说:“昨天我们那口子又没吃东西就上床睡了。”


她满不在乎地说这句话,因为她也习惯了。不知什么缘故,无论冬夏,他总穿一件皮大衣,只有遇到很热的天气才不出门,坐在家里。他照例穿着那件皮大衣,掩上衣襟,竖起衣领,在村子里溜达,顺着大路到火车站去,或者从早到晚坐在教堂门口附近的长凳上。他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行人向他鞠躬,可是他不理,因为他跟先前一样,仍旧不喜欢农民。要是人家问他话,他总是合情合理、客客气气地回答,不过答话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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