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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契诃夫1886作品》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契诃夫 | 发布时间: 867天前 | 24728 次浏览 | 分享到:


动了肝火的萨威里跑到邮差跟前,拉一下他的衣袖。


“喂,先生!要赶路就去赶路。再不走,那可就不对头了。


……睡觉是不行的。“


邮差跳起来,又坐下,用茫然的目光扫了一眼小屋,又躺下去。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去赶路?”萨威里喋喋不休地说,拉他的衣袖。“要知道,办邮务就是要把邮件按时送到,听见没有?我来送你们一程。”


邮差睁开眼睛。他已经暖和过来,刚才酣畅地睡过一觉,正浑身发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象在迷雾中似的看见诵经士妻子的白脖子和她那凝然不动的、油亮的目光,就闭上眼睛,微微一笑,仿佛在做梦似的。


“哎,这样的天气怎么能赶路!”他听见一个柔和的女人声音说。“自管睡吧,踏踏实实地睡吧!”


“那么邮件呢?”萨威里不安地说。“谁来运邮件呢?莫非你去运?你?”


邮差又睁开眼睛,看一眼诵经士妻子脸上两个活动的酒窝,想起他是在什么地方,明白了萨威里的话。他想到他马上就要到寒冷的黑暗当中去赶路,就不由得从头到脚,周身起鸡皮疙瘩,身子蜷缩起来。


“还可以再睡个五分钟,……”他打着呵欠说。“反正也是误了。……”“也许我们还赶得上!”前堂里有个说话声响起来。“瞧着吧,说不定我们走运,火车也误了点呢。”


邮差站起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开始穿大衣。


萨威里看见客人们准备动身,简直高兴得象马嘶似的笑起来。


“你倒是帮一帮忙啊!”马车夫正从地板上抬起邮袋,对他嚷道。


诵经士就跑到他跟前,跟他一块儿把邮袋抬到外边去。邮差动手解开风帽上的结子。诵经士的妻子凝神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钻进他的灵魂里去似的。


“应该喝点茶才对,……”她说。


“我倒无所谓,……可是他们已经打点着动身了!”他同意说。“反正也已经误了。”


“那您就留下吧!”她小声说,低下眼睛,碰碰他的衣袖。


邮差终于解开结子,迟疑不决地把风帽搭在胳膊肘上。他站在诵经士的妻子身旁,觉得很温暖。


“你的脖子……多么好看。……”


他伸出两个手指碰了碰她的脖子。他看见她并不抗拒,就伸手摩挲她的脖子和肩膀。……“嘿,真好看。……”“您就留下吧。……喝点茶。”


“你这是往哪儿放?你这加了糖浆的蜜粥③!”外边传来马车夫的说话声。“要横着放。”


“您就留下吧。……瞧,风刮得多么厉害!”


邮差还没醒透,还没来得及抖掉青春恼人的睡意,这时候突然被一种欲望抓住,为这种欲望他忘了邮包,忘了邮务列车,……忘了人间万物。他惊慌地看一眼门口,仿佛打算逃跑或者藏起来似的,一把搂住诵经士妻子的腰,正低下头去凑近那盏小灯,想吹灭,不料前堂里响起了皮靴声,马车夫在门口出现了。……萨威里在他肩膀后面往里看。邮差赶快松开手,站住不动,仿佛在沉思似的。


“都准备好了!”马车夫说。


邮差呆站了一忽儿,猛的摇一下头,好象终于醒过来了,跟着马车夫走出去。屋里只剩下诵经士的妻子一个人了。


“好,你坐上车,给我们领路吧!”她听见外边有人说。


一个小铃铛懒洋洋地响起来,随后另一个小铃铛又响了,接着一长串细碎的铃声从小屋这儿飘走了。


等到铃声渐渐消失,诵经士的妻子就猛一转身,离开原来的地方,烦躁地从这个墙角走到那个墙角。她先是脸色苍白,后来又满脸通红。她的脸由于仇恨而变了样,呼吸发抖,眼睛闪出疯狂凶暴的怒火。她走来走去,仿佛关在笼子里似的,活象一头雌老虎,受到烧红的烙铁的威胁。她停住一忽儿,看一眼她的住处。那张床差不多占据半个房间,有整个后墙那么长,床上铺着肮脏的褥垫,有灰色的硬枕头,有被子,有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来的破烂。那张床成了乱糟糟一 团难看的废物,几乎跟萨威里脑袋上的那堆头发一样,哪怕他特意用油抹平,却仍然竖起来。有个乌黑的炉子,从那张床一直伸到通往寒冷的前堂的门口,上面放些盆盆罐罐,挂着破衣烂衫。一切东西,包括刚刚出外的萨威里在内,都出奇地肮脏,油污,漆黑,在这样的环境里见到女人的白脖子和细嫩的皮肤是会感到奇怪的。诵经士的妻子跑到床跟前,伸出手,仿佛打算把那些东西统统丢掉,踩坏,撕得粉碎,可是后来,她一碰到那些脏东西,却象吓坏了似的,倒退回来,又开始走来走去。……过了两个钟头,萨威里走回来,身上满是雪,筋疲力尽了。可是她已经脱掉衣服,躺在床上。她的眼睛闭着,然而从她脸上肌肉的细微颤动来看,他猜出她没睡着。他在归途中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一言不发直到明天,也不碰她,可是这时候他忍不住要挖苦她几句。


“你那套巫术算是白搭:他走了!”他说,幸灾乐祸地笑着。


诵经士的妻子没有说话,只是她的下巴在颤抖。萨威里慢腾腾地脱掉衣服,从他妻子身上爬过去,贴着墙躺下。


“瞧着吧,明天我就去对尼科季木神甫讲明,你这个老婆是个什么东西!”他唠叨着,把身子缩成一团。


诵经士的妻子很快地朝他转过脸来,两眼炯炯有光地瞧着他。


“你有这么个差事就心满意足了,”她说,“那你该到树林里去找老婆才是!我算是你的什么老婆?巴不得你断了气才好!你这个糊涂虫,懒骨头,你把我磨得好苦,求主饶恕我吧!”


“得了,得了。……你睡吧!”


“我好命苦啊!”诵经士的妻子哭着说。“要不是你,说不定我就会嫁给一个商人或者贵族!要不是你,现在我就会爱我的丈夫!你怎么就没让雪埋掉,怎么就没在那边大路上冻死,你这个希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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