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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契诃夫1880-1884年作品》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契诃夫 | 发布时间: 867天前 | 24518 次浏览 | 分享到:


我打了个嗝。隔壁包厢里有个中学生瞧着我,大声笑起来。


……他这个坏小子,笑得那么起劲!我恨不得把这乳臭未干的坏蛋的耳朵连根揪掉才好!舞台上演唱伟大的《浮士德》,他居然发笑!这是大逆不道!是啊, ma chère,当初我们做孩子的时候,比他强得多。我正暗自咒骂无礼的中学生,不料又打个嗝。……邻近包厢里的人们都笑起来。


“ bis!”④


那个中学生压低喉咙说。


“鬼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彼普西诺夫上校凑近我的耳朵嘟哝道。“您尽可以到家里去打嗝嘛,先生!”


左雅脸红了。我又打个嗝,就发疯般地捏紧拳头,跑出包厢。


我开始在过道里走来走去。我走啊,走啊,走啊,然而老是打嗝。我什么东西没吃,什么东西没喝啊!临到第四幕开场,我啐口唾沫,索性回家去了。等我回到家里,仿佛故意捣蛋似的,偏偏不再打嗝了。……我敲着我的后脑勺,叫道:“现在你打嗝啊!现在你尽可以放心打嗝,你这个挨人嘘的未婚夫!不,你不是挨人嘘!不是人家嘘你,是……你紧着打嗝嘛!”


第二天,我照例到彼普西诺夫家里去。左雅没出来吃饭,却吩咐人转告我说她有病,不能跟我见面。彼普西诺夫絮絮叨叨地讲起有些年轻人不善于在社交场所举止得体。……这个蠢货!他就不知道打嗝的器官不依赖于意志的刺激。刺激,ma chère,就是原动力。


“如果您有女儿的话,”彼普西诺夫吃过饭后对我说,“您肯把她嫁给一个在社交场所居然不住打嗝的人吗?啊?怎么样?”


“我肯……”我嘟哝说。


“那可不对啊,先生!”


左雅和我的事就此吹了。她不能原谅我打嗝。我遭殃了。


您还要我另外再给您写二十个例子吗?


我倒愿意写,可是……够了!我两鬓的血管胀大,眼泪扑簌簌地淌下来,肝脏翻腾不停。……作家同行们,我们的命运颇有不祥之处啊!⑤请允许我,ma chère,祝您万事如意!我握您的手,并且问候您的波里亚。他,我听说,是个好丈夫和好父亲。……应该赞美他!只是可惜,他喝烈酒。


(这不是指责, ma chère!)祝您健康和幸福, ma chère,请您不要忘记您有一个最恭顺的仆人玛卡尔·巴尔达斯托夫。


********


①都是俄国的歌唱家,莫斯科大剧院的歌剧演员:霍赫洛夫唱男中音,柯切托娃唱花腔女高音,巴尔察尔唱男高音,乌萨托夫唱男低音,柯尔索夫唱男中音。——俄文本编者注


②③都是意大利著名的火山。


④拉丁语:再来一次!


⑤一句引自俄国诗人涅克拉索夫的诗《在医院里》。——俄文本编者注



绿沙滩  


契诃夫 


短小的长篇小说


第一章


在黑海岸边,我的日记里和我的男女主人公的日记里都称之为“绿沙滩”的小地方,立着一座漂亮的别墅。从建筑师的观点看来,从喜爱一切严谨的、完善的、有气派的东西的人的观点看来,这个别墅也许一无是处,不过用诗人和画家的观点来看,它却美得出奇。我所以喜欢它,是因为它具有谦虚的美,因为它并不由于自己美而把四周的美都压得透不过气来,因为它一点也不发散大理石的凉气和圆柱的傲气。


看上去它显得亲切、温暖,颇有浪漫意味。……它坐落在亭亭玉立的银白色杨树当中,带着小塔和尖塔,四周是锯齿形围墙和高杆,看起来象是中世纪的建筑物。我瞧着它,就想起德国那些感伤主义的长篇小说,以及其中的骑士、城堡、哲学博士、神秘的伯爵夫人。……这个别墅建在山上。别墅四 周是草木葱茏的园子,其中有林荫路,有喷泉,有温室。下边,山脚下,是严峻的、碧波荡漾的海洋。……空中常常刮来潮湿而迷人的微风,鸟雀的叫声多种多样,天空永远晴朗,海水清澈见底,这真是个美妙的小地方!


别墅的女主人玛丽雅·叶果罗芙娜·来克沙德节是公爵夫人,她丈夫不是格鲁吉亚人就是彻尔克斯人。她年纪在五 十岁上下,身量高而丰满,从前无疑地是著名的美人。她是善良、可爱、好客的女人,可是性情过于严厉。然而与其说她严厉,不如说她任性。……她用好酒和好菜款待我们,借给我们大把的钱,同时却又把我们折磨得很苦。礼节是她特别看重的事。她特别看重的另一件事,就是她是公爵夫人。她念念不忘这两件事,总是做得非常过火。比方说,她脸上从来也不带笑容,这多半是因为她认定对她来说,而且一般地对grandes -dames①来说,微笑是不成体统的。谁哪怕只比她小一岁,谁就是小娃娃。贵族的门第依她看来是一种美德,除此以外一切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她的仇敌是轻薄和浮躁,她喜爱沉默寡言,等等,等等。有时候,我们几乎受不了这个夫人。要不是她的女儿,也许现在我们就未必会乐于回忆绿沙滩了。那个善良的女人在我们的回忆中成为一个最灰色的斑点。给绿沙滩增添光彩的是玛丽雅·叶果罗芙娜的女儿奥丽雅。奥丽雅是个大约十九岁的金发姑娘,生得娇小,苗条,俊俏。她活泼而不愚蠢。她擅长绘画,研究植物学,法国话讲得很好,德国话却讲得差,读很多书,跳起舞来不下于脱西库②本人。她在音乐学院学过音乐,钢琴弹得很不坏。


我们这些男人都喜欢这个碧眼的姑娘,我们倒不是“爱上”她,而是喜欢她。我们这些人都觉得她象是亲人,自己人。……绿沙滩缺了她,在我们是不可想象的。缺了她,绿沙滩的诗意就不圆满。她无异于可爱的风景画上一个美貌的女人,而我是不喜欢没有人的图画的。海洋的波涛声和树木的飒飒声本来就很好听,不过要是再加上奥丽雅的女高音,以及我们这些男低音和男高音的伴唱和钢琴的伴奏,那么海洋和园子就变成人间天堂了。……我们都喜欢公爵小姐。事情也不能不是这样。我们都管她叫做我们这伙人的女儿。奥丽雅也喜欢我们。她乐于跟我们这伙男人交往,只有在我们当中才感到心情畅快。每逢我们不在她身旁,她就容貌憔悴,不再歌唱。我们这伙人有的是客人,也就是绿沙滩的夏季房客,有的是邻居。第一种人当中有亚科甫金医师,有敖德萨城的报纸工作人员穆兴,有物理学硕士菲威依斯基(现在他做副教授了),有三个大学生,有画家契诃夫③,有哈尔科夫城的一 个男爵和法学家,还有以前做过奥丽雅家庭教师的我(那时候我教她说很差的德国话,还教她捕捉金翅雀)。每年五月,我们在绿沙滩聚会,整个夏天那座中世纪城堡的多余房间和所有的厢房都由我们住满。每年三月间总有两封信寄来,约我们到绿沙滩去,其中一封是公爵夫人写的,措辞庄重而严厉,充满教诲,另一封是怀念我们的公爵小姐写的,内容很长,兴致勃勃,充满各式各样的计划。我们就到那儿去做客,直到九月间才走。邻居们每天都到我们这儿来,有退役的炮兵中尉叶果罗夫,是个年轻人,两次报考军事学院,两次都落第了,他是头脑聪明、读书很多的人;还有学医的大学生柯罗包夫④和他的妻子叶卡捷莉娜·伊凡诺芙娜;还有地主阿列乌托夫以及其他许许多多地主,有的是退役军人,有的还没退役,有的快活,有的乏味,有的是浪子,有的是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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