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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极端的年代》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 发布时间: 855天前 | 32890 次浏览 | 分享到:


但是“硬性”科学纯研究的中心碉堡,不像在外围打野地战的生命科学,很少为外界的攻击所动。这种局面,一直到70年代方才改观。因为如今情况愈来愈清楚,科学研究,已经不能与因其技术所造成,而且几乎是立即造成的社会后果分家。真正立即引起人们讨论是否应对科学研究予以限制的导火线,是由“遗传工程”(genetic engineering)而起——必然包括人类及所有其他生命形式的遗传工程在内。有史以来头一次,甚至连科学家本身也发出这种疑问之声,尤其在生物学界之内。因为事到如今,某些根本上具有作法自毙性质的科技成分,已经与“纯研究”密不可分,更非事后而起的附带效果。事实上,它们根本就是基础研究本身——如基因组(genome)计划的任务,就是标出人类遗传的所有基因。这些批评,严重破坏了长久以来,一直被所有科学家视为科学中心的基本原则(多数科学家依然持此看法),即除了在极边缘性质的范畴之内,必须向社会道德的信念有所让步之外,科学,应该随着研究追求带领的脚步,极力追求真理,至于科学研究的成果,被非科学之人如何使用,科学家无须负责。但是到了20世纪的今天,正如一位美国科学家于1992年所言:“在我认识的分子生物学家中,没有一个人,不在生物科技工业上投下某些金钱赌注。”(lewontin,1992,p.37;pp.31-40)再引另一位所言:“(所有)权状况,是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的核心。”(ibid,p.38)所谓科学纯粹的振振有词,还不令人更起疑窦吗?


如今问题症结所在,不在真理的追求,却在它已经无法与其条件及其后果分开。与此同时,主要的争论,也于对人类持悲观或乐观看法之间展开。认为对科学研究应该有所限制或自我限制的人士,他们的基本假定,在于依照人类目前的状况,尚不足以处理自己手上这种旋乾转坤,能以令地球改变的巨大能力;甚至连其中带有的高度风险,也缺乏辨认能力。事到如今,即使连极力抵抗任何限制的魔法师们,也不敢相信他们的徒子徒孙了。他们表示,所谓无尽无涯的追求,“是指基本的科学研究,而非科学的技术应用,后者则应该有所限制。”(baltimore,1978)


其实,这些争议根本无关宏旨。因为科学家都知道,科学研究,决非无边无垠,完全自由。不说别的,单就研究本身,必须依赖有限资金的提供,便可明白矣。因此,问题并不在于是否应该有人告诉科学家什么可做,或什么不可做;却在提出限制及方向者,究竟属谁,并依据何种标准提出。其实对多数科学家来说,他们所在的研究单位,往往是由公共资金直接间接支付,因此其监管大权,是在政府手中。但是不论政府多么真诚地戮力于自由研究的价值,它的取舍标准,自然与普朗克、卢瑟福,或爱因斯坦所认定的尺码不同。


政府取舍的标准,依据先天的定义,不在“纯”研究本身的先后次序——尤其在这种研究所费不赀时——更何况全球大景气结束之后,甚至连最富有的国家,其收入也不再持续攀升,领先于它们的支出,人人都得开始做预算了。而其尺码,不是也不能是“应用”研究的先后次序——尽管其中雇用了多数的科学家们。因为总的来说,这一类研究并非以“拓展知识”为动机(虽然有可能附带达到);它们的目标,乃是为了实用目的的需要寻求解答——比方为癌症或艾滋病找出某种治疗方法。在这里,研究人员追求的课题,并不一定是他们本人感兴趣的课题,可是却具有社会功能或经济效益——至少,也是那些项下有钱的研究科目(虽然私下里他们也许希望,这些工作可以带他们回到基本研究的本行上去)。在这种情况之下,如再空喊高调,主张人之为物,天生就需要“满足我们的好奇心、探索心、实验心”(lewis thomas in baltimore,p.44),因此若对研究加以限制,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云云。或夸夸其谈,认为知识大山的高峰,一定得去攀登,不为别的——借用典型登山迷的话——“就因为他们在那里”。这实在只是玩弄虚夸的辞令了。


事实的真相,在于“科学”之海(所谓科学,多数人是指“硬性”的自然科学)实在太浩瀚了,它的力量实在太大。它的功能,实在不能为社会及它的出钱人所缺少,因此实在不能任由它去自行设法,自行其是。科学所处状况的二律背反在于20世纪的科技大发电厂,以及因它而生的经济成就规模,愈来愈倚靠那相对而言人数甚少的科学家们。可是在后者心里,因其活动而产生的巨大后果,却属于次要考虑,有时甚至近乎微不足道。对他们来说,人类能够登月,或能将一场巴西足球大赛的图像,发射到人造卫星,再传往远在德国杜塞尔多夫(dusseldorf)的屏幕上供人观赏,实在无足兴奋,远不及下面这项发现有趣:在寻找传播干扰现象的解答之余,意外验明,确有某些天体背影杂音存在,因此证实了某项有关宇宙起源的理论。然而,正如古希腊著名数学家阿基米德(archimedes)一般,科学家们知道,自己是生活在一个不能了解,也不在乎他们的作为的世界;这种现象的形成,他们其实有份。科学家大声疾呼要有研究自由,却正如为其城叙拉古(syracuse)设计兵器御敌的阿基米德的抗议呼声一般,对侵略者的兵丁毫无意义——这些敌兵,对他的呼声不顾(“看在老天份上,别把我的几何图给搞坏了。”),径自将他杀死,——他的心意,固然可以理解,可是却不见得切合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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