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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极端的年代》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 发布时间: 891天前 | 36764 次浏览 | 分享到:


至于古典音乐,老风格的日走下坡,也被外表的欣欣向荣所蒙蔽;因为演出的人数及场次虽然大增,演出的剧目和曲目却始终限于古典作品。1950年后创作的歌剧新剧目,有多少出在国际或本国的剧目中奠定地位?事实上世界各地的歌剧,一直在不停地循环重复演出老戏,它们的作者当中,最年轻的一位也出生于上一世纪的1860年。除了德英两国而外——亨策(henze)、布瑞顿,以及最多再加上其他两三位——一般作曲家根本很少尝试创作大型歌剧。而美国人,如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1918-1990),则偏爱风格比较不那么正式的另一类型:音乐剧。此外,除了俄国人外,如今世上还有多少作曲家在谱写曾在19世纪被称作器乐演奏之王的交响乐?音乐天赋依旧很高、音乐人才仍然充沛的今天,这些人才却纷纷放弃了传统的表现途径——虽然古典音乐,在“高雅艺术”市场上依然占有支配的地位。


19世纪另一项艺术类型——小说,显然也有类似的全面退却迹象。不错,小说依然在大量地生产着,并且被人购买。但是,我们若要为本世纪下半期的文学界,仔细寻找其中的伟大小说及伟大小说家——那种以整个社会横剖,或整个时代历史纵深为主题的作品及作者——却得向西方文化中心地区的外围勘察——唯一的例外,恐怕又是俄国。随着索尔仁尼琴早期作品的问世,小说再度浮上台面,成为俄国作家整理其斯大林经验的主要创作方式。俄国而外,小说的伟大传统则在几处西方文化的边陲地带出现,如西西里的兰佩杜萨(lampedusa),其作品《花豹》(the leopard),南斯拉夫的安德里奇(ivo andric)、克尔莱札(miroslav krleza),以及土耳其等地的作家。至于拉丁美洲,当然更可以找到它的踪迹。50年代以前,此地的小说除了在作者本国以外,在外界都默默无名。可是自此开始却脱颖而出,蜚声鹊起,从此紧紧地抓住了文坛的注意焦点。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a hundred yearsof solitude)这部立即被全球公推为传世杰作的伟大小说,就来自哥伦比亚,一个小到连发达国家受过教育的人,都很难在地图上指认的国家——直到它与可卡因连为一体相互为伍为止;可是它却为世人创造了一部伟大作品。而犹太裔小说的地位,在多国境内也值得注目——尤以美国和以色列为著——它的兴起,或许反映出犹太民族在希特勒荼毒下遭受的创痛至深。这一份惨痛的创伤经验,犹太作家感到自己必须直接或间接地面对和克服,才能有所交代吧。


高雅艺术及古典文学的没落,自然并非出于人才的凋零。就算我们对天才及奇人在人世间的分布变化不甚了然,却可以很有把握地假定,时至今日,促使这些人才显示其天赋的原因,已经发生相当剧烈的变化。其表现的渠道、动机、形式,以及刺激,也都产生巨大变化。古典的没落,实在不是因人才供应的减少。我们没有理由认为,今天的意大利托斯卡纳人,才艺便没有以前出色,我们甚至也不可以假定,他们的审美趣味,必不及佛罗伦萨文艺复兴时期的中古世纪。归根结底,今天的艺术人才,根本放弃了寻求表达的旧方式,因为新方式已诞生,其吸引力更甚,报酬更丰。正如年轻一代的“前卫”作曲家——即使早在两战之间的年代——如奥瑞克和布瑞顿,即可能受不住诱惑,改替电影配乐而不为弦乐四重奏作曲。而绘画上的许多细节,如今已被照相机的胜利取代,以时装的展示为例,便由照片完全代替,再无须劳动画笔细描。至于连载小说,在两战之间即已濒临死亡,进入电视时代,更全面投降,将让位予屏幕上的连续剧。而电影,更取代了小说和戏剧的双重地位。因为在工厂式的好莱坞大制作制度沦落以后,新一代的电影不但容许个人才情更大发挥,而且有大量的电影观众,回归于各自家中的电视机前,先是收看电影节目,接着观赏录像带。在今天的文化社会中,若每有一位热爱古典文化的人士,可以从不过五名依然在世的剧作家中,正确地说出两部舞台剧的作者;相对地,就可以找出50名电影迷来,能够如数家珍,背出一打甚至一打以上导演的重要作品。事实上这是理所当然,再自然也没有的结果。唯一仍在挽救传统艺术类型,使其不致进一步快速坠落的,只剩下旧式“高雅文化”所伴随的社会地位了。


然而,眼前还有两项更重要的因素,也在破坏着古典艺术的高雅文化。其一,是大众型的消费社会在世界各地大奏凯歌。自60年代开始,与西方世界的人们如影随形的画面——在第三世界都市地区也与日俱增——从生到死,全是广告和表现消费文化、致力大众商业娱乐的各色事物。商业性流行音乐的声音,充斥于都市生活的空间,弥散在户内户外。与这种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的渗透比较,所谓“高雅艺术”的冲击,即使在那些“最有文化修养者”的身上,恐怕至多也只能间歇接触、偶一为之吧。何况又有科技的进步,使得声光画面更上层楼,使得一向以来,作为高雅文化作者写就的言情小说;专攻男性读者的各类恐怖小说;或在这个一切解放的时代里,一些色情文学或黄色作品——还能在职业、教育或其他学习目的以外找到阅读意义的认真读者,在今天已成为少之又少的稀有动物。教育的革命,虽然在名目上大大扩增了受教育的人数,可是实际的阅读能力,却在许多理论上应该全民识字的国家里日见低落。因为印刷文字,已经不再是一扇大门,可以让人进入那超越口耳相传阶段以外的广大世界。50年代以后,甚至连西方富有国家受过教育者的儿女,也不再像其父母一辈,那么自然地亲近书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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