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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极端的年代》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 发布时间: 888天前 | 36467 次浏览 |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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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10月的社会革命传统早已丧失——有人甚至认为,连革命的老祖宗,1793年法国雅各宾党一脉的传统也已完全失传——促成革命爆发的社会政治动荡却始终存在,社会不安的火山依然活跃。70年代初期,资本主义的黄金时代告终,新的革命浪潮,开始席卷世界大部分地区。紧接着进入80年代,西方共产党集团发生危机,最终导致它们在1989年间破产。


70年代的革命事件,虽然大多数发生在第三世界,但事实上其地理分布及政治体制的牵涉范围极广。令人惊奇的是,序幕的揭起却首先发生于欧洲:1974年4月,欧洲大陆寿命最长的右派政权,葡萄牙先被推翻;不久,相比之下极为短命的希腊极右翼军事独裁也宣告倒闭。1975年,佛朗哥元帅总算尽享其天命谢世,西班牙政权在和平转移下由权威统治走上国会政治,这个南欧国家回归宪政民主的漫长之旅至此终于完成。以上这些转变,其实都可以看成法西斯主义与二战时代在欧洲留下的未了之账的最后清算。


葡萄牙革命政变中的激进军官,是在葡萄牙与非洲殖民地解放游击部队的多年作战之下,徒劳无功的挫败感中产生。葡萄牙军队从60年代初期开始,就在那里征战不休,虽然葡军并未有重大战局,可是在小小的殖民地几内亚比绍,却碰上了恐怕名列非洲解放领袖能干之最的卡布拉尔(amilcarcabral)。60年代末期,竟能打成了两军对峙、僵持不下的局面。刚果冲突之后,又有南非当局为加强“种族隔离政策”(apartheid)火上加油——划出一块黑人“家园”限其居住;以及沙佩维尔(sharpeville)大屠杀等——非洲游击运动在60年代遂迅速繁衍。不过一般而言却不甚见成效,加以部落互斗,中苏对抗,其势更形衰颓。进入70年代初期,苏方的援助大增,游击战又再度死灰复燃——中国当时却开始忙着在自家发疯:毛泽东发动了“文化大革命”的大动乱。可是,最后还是由于葡萄牙本国起了革命,各殖民地才于1975年获得独立。莫桑比克与安哥拉却马上投入了一场更为血腥残暴的内战,起因又是由于南非与美国从中介入之故。


正当葡萄牙帝国崩溃之际,另一个非洲独立资格最久的古老国家,也同时爆发重大革命。为饥荒所苦的埃塞俄比亚,老皇帝于1974年被赶下宝座,政权最终为一个与苏联密切合作的左派军人集团所把持。苏联因此也将它在这一地区的支持对象,由索马里的巴雷军事独裁政权身上转开,当时,后者正热情地对马列主义心向往之。而埃塞俄比亚的新政权在国内一直有人挑战,终于也在1991年被推翻,取而代之者,则是同样走马克思路线的地区性解放或分离运动。


这一类变化,为投效社会主义(至少在纸面上投效)的政权创造了新的流行。达荷美(dahomey)宣布自己是一个“人民共和国”,虽然它还是在军人统治之下,同时也已将国名改为贝宁。同样在1975年,马达加斯加——即乌拉加西(malagasy)——在司空见惯的军事政变之后,宣布致力于社会主义。军人当政的刚果,更强调自己作为一个“人民共和国”的特色——此小刚果非彼大刚果。后者是前者的巨大强邻,现已改名扎伊尔的比属刚果,执政者是贪婪出名的亲美军人蒙博托(mobutu)。而南方的罗得西亚——即今津巴布韦(zimbabwe)——白人移民企图在此建立一个由白人统治的独立政权,11年尝试未果之后,终在两大游击运动日增的压力下于1976年画上句号。但是两股游击势力,则因部落认同及政治倾向有异而分裂不合(一方亲俄,一方亲中)。1980年津巴布韦在其中一名游击首领的统治之下宣告独立。


在纸面上,这些运动都属于1917年革命世家的一员;在事实上,它们却是截然不同的一支异类。这种变调是无可避免的后果,尤其因为当初马列精心研究设计的社会,与今日撒哈拉沙漠以南后殖民世界的非洲国家之间,有着极大的分野。唯一符合他们分析条件的非洲国家,只有那个由移民建立的资本主义国度,经济发达、工业发达的南非。于是一股跨越部落种族界限的真正群众解放运动——非洲人国民大会——开始在南非出现;为其助一臂之力者,有当地另一股真正的群众工会运动,以及效能极高的共产党。到冷战结束,甚至连坚持种族隔离的政权也不得不向其低头。但是即使在此地,革命的运动力也非普遍存在,某些部落对革命的使命感特强,有些却相形甚弱——如祖鲁族(zulus)——这种状况,自然也为种族隔离政权从中利用,并发挥了某些效用。至于非洲其他地区,除了一小群受过教育及西方化的都市知识分子之外,一般建立于所谓“国家民族”或别种因素之上的动员目标,根本上,其实只是基于向本部落效忠或部落之间的联合而已。于是愈发给帝国主义者以可乘之机,鼓励其他部落向新政权发出挑战——安哥拉就是最著名的例子。像这一类国家,若与马列思想有任何关联,充其量也只是借用它的秘方,以组成训练有素的干部党团及权威体制罢了。


美国从中南半岛的撤退,更加强了共产主义的挺进。越南全境,如今已经在共产党政府独一无二的完全统治之下,类似政权也在老挝与柬埔寨出现。


70年代末期,则见革命的大浪直接扑向美国。中美洲及加勒比海一带,原是华盛顿铁腕独断的禁育,如今却似乎迤逦向左驰去。1979年的尼加拉瓜革命,推翻了这个小共和国内的首脑人物索摩查家族(somoza);萨尔瓦多的游击队势力日益猖獗;坐镇在巴拿马运河旁的托里霍斯将军(torrijos),更是一个问题人物。可是这些状况,对美方在此地的独霸其实都没有造成严重威胁,至少绝不比当年古巴革命的冲击为大。至于1983年发生在小岛格林纳达(grenada)让里根总统动员全军一击的革命事件,更微不足道。但是这些成功的革命事例,却与60年代的失败恰成强烈对照,因此,一时之间,确让华盛顿在里根总统的年代(1980-1988年),兴起了一小阵歇斯底里的恐慌。这些事件都属革命,自是毋庸置疑,不过其中却带有极为眼熟的拉丁美洲风情。最令传统老左派惶惑不解的新鲜事,是其中竟有马克思派的天主教士支持,甚而领导叛乱行动。传统的左派,向来是反教士的世俗运动,看到这种新现象自是匪夷所思。这股风气的始作俑者,起于古巴革命,在哥伦比亚一场圣公会大会(1968年)支持的“解放神学”下,进而有了法理基础。这种趋势在最最意想不到的圈子当中——饱学的耶稣会教士——得到了有力支持。至于梵蒂冈的反对,自是意料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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