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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极端的年代》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艾瑞克·霍布斯鲍姆 | 发布时间: 885天前 | 36188 次浏览 | 分享到:


有趣的是,遍寻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却从不见两位导师在任何一处,提及日后成为社会主义中心指导原则的“中央计划”,以及以重工业为第一优先的超高速工业发展。当然“计划”,在社会主义性质的经济制度里原属当然的内在属性,此事自不讳言。不过回到1917年前,当社会主义者、马克思主义者,以及其他各门各路英雄正忙着大斗资本主义之际,大家忙碌热烈已极,对于代之而起的经济制度究竟该采何种路线,根本无暇多顾。即使在十月革命之后,列宁自己虽然已经一脚踏进社会主义的深潭,却并不急于冒险深探,冒入那不可知的深处。只因紧接着内战烽起,形势骤然逆转,大势所趋之下,才促成1918年的全国工业国有化,以及接下来的“战时共产主义”(war communism),而布尔什维克政府才得以筹措资源,指挥成军,与反革命和外国势力进行一场生死决斗。凡是战时经济——连资本主义国家也不例外——必不可免国家的计划与控制联系在一起。事实上列宁的计划灵感,得自德国在1914-1918年间的战时经济榜样(不过我们也已看见,德国模式恐怕并不是当时这一类经济模式的最佳案例)。共产党的战时经济政策,自然在原则上便倾向公共财产及公共管理的手段,并废除市场及价格的经济机制。更何况一场全国性的战事骤来,在毫无准备之下,资本主义特征根本没有多大用处,完全不具备仓促应战的能力。再加上当时共产党内,的确也有几名理想派的人士存在。如布哈林(nikolaibukharin),便认为内战是建立共产乌托邦基本架构的绝佳时机。危机时期经济的严重衰微,普遍性的物资短缺,基本生活所需物资——面包、衣服、车票——的限额配给。种种斯巴达式的一面,也都成为社会主义式理想的先兆。事实上,待苏维埃政权在内战(1918-1920年)战火中得胜再生之际,不管眼前的战时经济一时之间多么管用,再往前继续走去,这条路子显然就行不通了。部分原因,是由于农民反抗军队征用粮食(枪杆子是战时经济之本),以及工人反抗生活的艰难。另外部分原因,则在于战时经济的手段,根本无法使这个等于已经毁灭的经济复苏:几年的兵荒马乱,苏联钢铁产量从1913年的420万吨,跌为20万吨。


列宁其人,行事作风一向实际,于是从1921年他宣布了“新经济政策”(new economic policy,nep),等于重新引入市场原则。事实上——套用他自己的话——从“战时经济”退却,进入“国家资本主义”(state capitalism)阶段。然而这个时候,俄罗斯本不如人的经济再受重挫,规模一落为其战前十分之一(见第二章)。大规模工业化,以及由“政府计划”达到这一目标的双重需要,自然便成为苏维埃政府的首要重任。“新经济政策”虽然解散了“战时共产主义”,但是由政府强行控制一切的手段,却成了社会主义经济的唯一模式。第一家主持计划的机构,“俄罗斯电气化国家委员会”(statecommission for the electrification of russia),即于1920年开张,其任务自然是科技的现代化。可是次年成立(1921年)的“国家计划委员会”(state planning commission,gosplan)的目标却极为广泛,该机构一直以此名存在,直到苏联解体。它不但是所有国家级计划单位的太上皇及指导者,且成为20世纪国家经济的宏观总枢纽。


“新经济政策”在20年代,曾在俄罗斯引起激烈的辩论,到了80年代戈尔巴乔夫掌权的初期,再度掀起争论高潮——不过这一回争端的原因却完全相反。20年代的“新经济政策”,显然被众人视为共产主义败退的标志,至少也表示在高速大道上前进的队伍,被迫一时逸出正路。至于如何再重回正道,路径方向却不甚明确。激进派人士,如和托洛茨基一路之人,主张尽快与新经济政策分道扬镳,并提倡进行大规模的工业化行动,这项意见最终在斯大林统治时期受到采用。而中间一派的温和人士,以布哈林为首,则将战时共产主义年代抛在脑后。对于苏联的现状,他们深刻认识到一个事实:革命之后,这个国家比以前更受小农文化的主宰,布尔什维克政府在这样一个环境氛围中运作,在政治经济上的受限可想而知,因此这派人士赞成“渐变”。而列宁本人的看法,自1922年他突遭病变不幸之后,便无法再清楚表达,他1924年初便谢世了。可是在他难得可以表示一些意思的时候,看来似乎是站在“渐变”一边。而另一方面,80年代的辩论,却属于一种回溯性的探索,想从历史的角度,为当年实际继“新经济政策”而起的斯大林路线,另外找换一条社会主义的可能选择,即一条新路,一条与20年代左右两派不同的社会主义之路。抚今追昔,当年的布哈林俨然便是日后的戈尔巴乔夫的原型。


不过这些争论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如今回头想,我们发现一旦“无产阶级革命”不能攻克德国这块重地之后,在俄罗斯境内建立社会主义力量的立论也便失去效用。更糟糕的是,内战下残存的俄国,比革命之前沙皇统治下的境况还要落后。诚然,沙皇、贵族、士绅,还有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都被扫地出门了,200万人逃到国外,造成人才流失,苏联国内知识中坚元气大伤。在革命的大风之下,一扫而空的还包括沙皇时代累积下来的工业建设。连带而去的,尚有各业工人大众,他们所提供的社会及政治实力,是布尔什维克赖以起家的基础。革命和内战接连而来,工人伤亡惨重,不幸未死者也四下流散,或由工厂转而坐上了国家和党的办公桌。残留下来的俄罗斯,是一个更深陷于以往的国家。俄罗斯大地上,是死守老家一地,完全缺乏机动性的无数农民,居住在一个又一个回头走老路的农村里面。对于农民大众而言,革命则赐他们以土地(此事根本与早期马克思派的判断相违)。更干脆一点的说法是,1917-1918年间土地为农民所分配占有的事实,被革命视为胜利及存活必须付出的代价。然而就许多方面而言,“新经济政策”时期不失为农业俄国一个短暂的黄金年月。高悬在农民大众之上的,则是已经不能再代表任何人的布尔什维克党。列宁观事一向清楚,深深体会到当时布尔什维克党唯一可恃者只有一个事实,即是国家有可能继续作为被众人接受的既存政府。除此之外,它一无所有。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下,当时真正在治理俄国的中坚力量,却是一群发育不全的大小官僚,而且平均而论,这些官僚的教育和其他水平都比以往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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