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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绿色国王》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保尔-卢·苏里采尔 | 发布时间: 881天前 | 33989 次浏览 | 分享到:


他继续说下去,凭着他超人的记忆力把每一项业务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美国和日本各家船厂负责人的姓名在内。


“乔治,请告诉尼克,我要一份关于油船一切事项的详细分析材料。日本人调整了某些项目的价格,我要知道为什么。沼田和龟一郎向我们提出……”


他用深沉的语调慢慢地背诵着那些外国人名和数字,其准确性足以使人手足失措,乃至意乱心烦。塔拉斯站起来。透过窗户,他看到远处有山,那是湛湛青天之下一堆光秃秃的岩石。


“乔治!”


塔拉斯刚想转身,但没让自己转过来。他不愿与雷伯的目光交接。但他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夏眠跟我谈了一些事情,”他说,“其中谈到你加于我身的这种青睐。她说我是你最可信赖的朋友。”


沉默。


塔拉斯终于不得不转过身来。两人的目光相遇,塔拉斯仿佛给一团火烫着了,但他还是顶住了那双灰眼睛的凝视。然而,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把视线移开的竟是雷伯。


“我爱这个女性,乔治。不,请让我说完……我并不习惯于作这样的自白。她可曾告诉你我跟她已经有多长时间彼此……彼此交往?”


“大约四年。”


雷伯点点头。此时,他眺望着窗外的白山。


“她可曾对你说,她要我和她结婚,或者要我们生活在一起?”


“是的。”


“还要生下我们的孩子?”


“是的。”


“而你自以为知道:为什么我这样顽固地拒绝她的要求?你以为我冷漠无情,或者是个利己主义者,一心追求我个人的理想?这就是你的看法是吗?乔治?”


“是的。”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接着,雷伯以一种遥远的声音说道:“她已经住过四次医院,乔治。我可以向你提供这些医院的地址以及给她治疗精神病的大夫的姓名。两年前,我们已有过一个孩子。可是出生才一个半月,就被她杀死了。她是把孩子活活勒死的。当时护士在隔壁房间里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所以毫无办法,尽管我们采取了防护措施。在这以后,她又住进了医院;出院时,医生认为她已经好了。她已接受过一次手术,再也不能生育了。她曾三次自杀未遂。现在我们又不得不把她送进医院,再次设法把她治好……还要我说下去吗?”


“我要核查每一件事实,”塔拉斯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对自己的决心感到吃惊,但是心如刀绞。


“去核查吧。”


门上有人敲了一下。迪耶戈出现在门口。


“一会儿就好,迪耶戈,”雷伯温和地说。“我们快谈完了。”


迪耶戈把门关上,这时又出现冷场。


低首垂目、心力交瘁的塔拉斯拍起头来,见雷伯背靠在枕头上,合着眼睛,脸上毫无血色,五官都走了样,更显得憔悴,猛然间,塔拉斯感到一陈怜悯、羞愧和哀伤的强烈冲动,顿时珠泪盈眶。


“还有一件事,乔治。我和夏眠已经结了婚。我们是一九五一年一月十九日在内华达州的雷诺举行婚礼的。这件事你也可以核实一下。我希望你加以核实,就象对其他的事情一样。我希望……”


他停下来深深地吸口气,这是可据以看出他五内惧焚的唯一迹象。


“乔治,我想知道,这一切确实并不是一场恶梦。”


塔拉斯回到波士顿那栋维多利亚时代的房子里,他和雪莉只要不在缅因州时就住在那儿。返回波士顿之前,他曾去纽约和尼尔·佩特里迪斯会面。不过到纽约之前他已先去过洛桑、苏黎士、伦敦、旧金山。还去过费城和雷诺。


在整个核实过程中,他不无羞愧之感。其实,还在着手查对之前,他已经相信雷伯对他说的是真话。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一九五五年四月,夏眠·佩吉·克立姆罗德在瑞士又住进医院。这次住院治疗是五周前定下来的,因为五周前在开罗,她的病又有一次大发作。她曾经问过塔拉斯在她结束了红海和地中海上的航行之后,她还可以去哪儿?塔拉斯无法确定,当时她是否真正意识到她的实际目的地,而这是个什么地方,她是知道的。


当塔拉斯再次看到她时,夏眠已经认不出他了,连他的名字也忘了,什么都不记得,甚至把雷伯也忘了。除此以外,她完全象个正常人,谈论着她计划中的苏拉威西海和新西兰之行。她似乎心情愉快,有说有笑,而她的美貌却使人肠断心碎。





卡拉卡拉伊瀑布 —— 7


迪耶戈在两个黑白混血儿姑娘的光屁股上拍了一下,这两个姑娘是他和行李一起带到船上来的,为的是在夜晚和午休时间给他解解闷。另外他还带了三十六瓶高级威士忌。他朝一张泛黄的蓓蒂·葛蕾宝(注:蓓蒂·葛蕾宝(1916—1973),美国电影艳星。)的照片——这幅像是以前的旅客钉在墙上的——送去一个飞吻,然后出舱房走到过道里,敲了敲隔壁舱房的门,再走进去。他发现雷伯与往常一样在看书。


“到甲板上去吗?”


“不。”


“听人家说,已经看得见陆地了。”


“很好,”雷伯头也不抬地说。


迪耶戈独自一人登上了甲板。这艘小轮船上挤满了喧闹欢快的人群,大部分是黑人,其中有几个临时凑成的乐队正在创造震耳欲聋的噪音。迪耶戈心想,这时即使有一架b—29轰炸机从头顶上飞过也听不见。他从舷梯爬上去,来到船长身另,这位在船上仅次于上帝的权威并不是巴西人,而是爱尔兰人。


“是不是被抛锚了?”


“我们在等待。”


这天气简直要把人热死:甲板好象在脚下燃烧,你想倚在船舷的栏杆上,非得采取预防措施不可。反正迪耶戈是这样做的。他把上半个身子探出栏杆。正前方是一堵水墙,将近两米离,长得望不到尽头。这堵灰褐色的水墙是流动而柔软的,墙顶泛着金色的泡沫,漂浮在旋涡之上,而下面的旋涡经常让湛蓝的大西洋水面蒙上无数混浊的斑点,不过那些斑点很快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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