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贝乌泽茨,”雷伯纠正道,他的声音如发自空穴,眼睛朝下。
“对不起,小伙子,的确是在贝乌泽茨。兰根,既然这小伙子说他在贝乌泽茨集中营见过你穿着党卫军制服,而且是在你们杀害他的母亲和姐妹的时候,既然他这样说,他决不会弄错。那是错不了的,任何人都……”
“话不能这样说。我可能搞错,”雷伯悄声低语。
“任何人,甚至这小伙子本人,都无法使我相信他会搞错。跪下,兰根。跪下,否则我一枪准把你的纳粹schlong(鸡巴)打飞。我问你:‘今天天气很好’这句话依地语怎么说?兰根?莫非你在上西天之前真的想要吃足苦头不成?”
“sara sheyn veter haynt,”兰根说。
“他的口音不是呱呱叫吗,小伙子?”拉扎鲁斯发出一声感叹。
他拔出另一支科尔特自动手枪,与此同时想必注意到另一个所谓的荷兰人在他背后开始移动位置,所以他头也不回,心平气和地说:“德格罗特,只要再挪动一步,我就朝你的屁股开枪。”接着,他向雷伯笑道:
“你该把他干掉了。请立即动手,咱们不打算为这档子事花去半天工夫。这划不来。快把我这支玩意儿拿去,小伙子。拿去!”
手枪易了手。
“别对准他脑袋开枪。还是往嘴里打进去好。他可以看到你的手指扣动扳机,你懂吗?瞧,你得这样……”
他把着手儿教雷伯,枪管深深插入兰根口中。
忽然,他用依地语高声喊叫:“干吧,雷伯!他杀了你的母亲和姐妹!他是怎样对待她们的,雷伯?他是把她们活活烧死的,对吗?宰了他!宰了他,这狗娘养的!”
静默。
“0.k,小伙子,你走开,”拉扎鲁斯温和地说,这回用的是英语。“你只管走开,这儿的事你不用管。”接着,在几秒钟以后,他又说:“吮吮这玩意儿,兰根……吮吮这支枪,就当它是一只肥美的犹太schlong……对,正是这样……好极了,兰根……”
最后那句话音刚落,枪声就响。他转过身来,用左手拿着的另一科尔特杀了德格罗特,一枪打在脑袋上,正中太阳穴。
铎夫·拉扎鲁斯和雷伯·克立姆罗德来到奥地利林茨蓝德街三十六号西蒙·威森塔尔家。亨利·阿尔特不知他们出了什么事,后来由一个名叫索尔·曼库萨的——他现在是“野猫”号的船长——告诉他,说他们跟那两个荷兰人吵了架,在意大利耽搁了一阵。
威森塔尔问克立姆罗德是否属于什么组织,雷伯回答说不属于任何组织,他是单独行动的。
“另一个呢?”威森塔尔问,“等在街上的那一个是谁?”
“朋友,”雷伯简单地回答。
雷伯要打听得两个人一个叫埃克希·约阿希姆·施泰尔,另一个叫威廉·霍赫赖纳。
威森塔尔对这两个名字都不熟悉,他的名单上—个也没有.不过,在一九四七年初,有关死亡营管理当局人员的情况或—九四五年五月后他们的下落了解得非常之少。威森塔尔刚刚在开列一份曾与阿道夫·艾克曼(注:阿道夫·艾克曼(1906—1962)——“盖世太保”犹太处处长。)密切合作的附逆分子名单,他根本不知道艾克曼是否还活着。对于在一九四七年建立起来帮助纳粹分子逃亡的那个庞大复杂的系统“敖得萨联络网”,他更是—无所知。“我这里有几个姓施泰尔的,不过没有一个名叫埃立希·约阿希姆,你说他出生在格拉茨,什么时候?……”
“一九〇五年四月十四日。”雷伯说,“他父亲叫约阿希姆·施泰尔,一八七九年十一月六日出生在格拉茨;母亲玛尔塔·西尔维纳格尔,一八八三年十月二十三日生于克拉根福。埃立希·施泰尔目前四十二岁,身高一米八二,金发碧服,非常漂亮,右手掌上有一个星形的疤痕。战前他是维也纳的一个律师。他能说英语,也会讲一点法语。他对艺术很感兴趣,尤其是绘画。他喜爱的画家有……”
雷伯用缓慢、淡漠的语调背诵这些事实。这是经常发生的,而且还将有更多象这个神态迷离忧伤的高个儿青年一样同西蒙·威森塔尔索昧平生的人来向他述说。他们述说的情况往往会对他的搜索工作提供新的线索。姓名和事实会突然合在一起。因此他记下了埃立希·施泰尔和威廉·霍赫赖纳的名字。
“他们是战犯?”
“是的。”雷伯说。
“我需要事实。如果您同意提供证据并且……”
“如果我提供证据,会怎么样呢?”
“对这两个人将进行缉访。如果证据充分,而这两个人又能找到的话,他们将被逮掳、受审、判刑。”
那青年微微一笑。
“我明白了,”他说,“我要考虑一下,也许将来我还会来找您。”
他起身告辞。
威森塔尔问:“您跟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有个人恩怨?”
“也可以这么说,”雷伯回答时缓慢地现出他那耐人寻味的笑容。
“您是不是想要把这事告诉我?我自己失去的亲属有八十五人。”
那青年客气地摇摇头。“也许下次来谈。谢谢您的热诚接待。”
威森塔尔目送他出去并且从美国战略情报局办事处所在的四十号门前经过,跟另一个人会合;另一个人身材矮而壮实得多,年龄也大得多,肩膀非常宽,戴一副无边服镜。他再也没有看到过雷伯·克立姆罗德。
一九三二年,埃立希·施泰尔加入以约翰·克立姆罗德为首的律师联合事务所。他于一九四一年正式对该事务所实行监督,但实际经办已有六年多,其依据是约翰·克立姆罗德签署的一份委托书,因为他本人患偏瘫只得以轮椅代步,无法主持业务。战争结束时,施泰尔没有再在维也纳或其他地方露面。一九四七年二月,在举行格拉茨审判之前,他的妻子填表申报丈夫死亡,理由是有一个人起誓作证他曾目睹埃立希·施泰尔在布拉格被苏军用机枪击毙。法庭很爽快地准其所请,因为这是例行公事。施泰尔的名字就此从纳粹战犯名单上消失,如果说曾在上面出现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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