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一杯无味的咖啡,给我的猴子买了一捆香蕉,又花了大约十分钟逛了熟菜店。至少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这个决意归家的清教徒又出现在通向"栗树城堡"的弯路上。
我在进城的路上看见的女孩现在背着亚麻布正在帮助一位畸形人,他硕大的头和粗短的身体使我想起了意大利低级喜剧中的"贝托尔多"。他们正打扫着小屋,小屋有大约十二座"栗树冠",怡人地分隔在葱绿密树中。正是午时,大多数小屋伴随着纱门的最后一声呼响,全都摆脱了它们的占居者。一对非常老,几乎象木乃伊一样的老夫妻,穿一身款式非常新颖的衣服,正在从邻近的一间汽车篷里往外爬:而另一间有一片红色的汽车盖象一块鳕鱼凸了出来;离我们小屋更近的地方,一位健壮的黑发、蓝眼美男子正往旅行车上装一台袖珍冰箱。我经过时,他象绵羊一样意味深长地朝我咧嘴笑笑。在对面那片开阔草地上,在枝叶茂密的浓郁树荫中,那条老相识圣伯纳德狗正守护着女主人的自行车,近旁一位年轻的妇人,母性融融的神态,把一个心荡神驰的婴儿放在一架秋千上,轻轻地摇着,一个两三岁面露嫉妒的男孩正枉自无聊地把秋千的横木推来推去;最后他终于成功地撞倒了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大叫大闹,但他的妈妈却继续温和地笑着,对在场的哪个孩子都看也不看。我之所以能非常清楚地想起了这些细节,可能因为仅在几分钟以后,我就又审视了这些印象;除此之外,我的内心自从比尔兹利那可怕的夜晚以后就时时戒备森严。散步时酝酿起的良好感觉,我不愿它转变--却还是被初夏缠绕我裸露的脖颈的微风转变了;被潮湿的碎石传出的嘎扎扎响声、我从假牙里曝出来的一小块多汁食物、甚至我买的食物舒适的份量(我心脏的一般能力是不允许我提这么重的)转变。不过即使我悲哀的心仿佛在甜美地跳动着,引用老龙萨的话说,当我到达我留下我的多洛雷斯的小屋时,我还是感觉到了爱情的忧郁。
让我大吃一掠的是,她已起来了,穿着宽松裤和t恤衫坐在床边,望着我,好象无法安置我。她的小乳房坦率、柔软的形状在她薄而软的衬衣下突现出来而不再模溯,这种直露激怒了我。她还没梳洗;但她的嘴尽管涂得脏乎乎,还是清爽得很;她的两排牙齿象酒浸过的象牙或一片粉色的水晶闪着熠熠的光。她坐在那儿,两只手合放在膝上,象做梦一样满面洋溢着残酷的红晕,那无论如何和我是没关系的。
我扑通一声丢下手中沉重的纸口袋,呆呆地站住,盯着她穿着凉鞋赤裸的脚腕,然后望望她惊呆了的险,然后又望着她罪孽的脚。"你出去了,"我说(凉鞋上满是沙子)。
"我刚起来,"她回答,截住我下垂的眼神,补充道:"出去了一秒钟。想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她注意到了香蕉,就朝桌子方向扭去,以解脱自己。
我能有什么特别的怀疑呢?确实一丝没有--但这些泥巴,她恍惚的眼神,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的温馨呢!我什么也没说。我朝公路望去,公路那么清晰地在窗框里蜿蜒而行……任何想背叛我的信任的人都会发现那是个绝妙的远景。洛胃口大开,专心致力于她的水果。突然间我想起了邻屋那家伙讨好的嘻笑。我飞速冲出去。所有的小汽车都消失了,除了他的旅行车;他怀孕的妻子正抱着婴儿和另一个本不太想要的孩子上车呢。
"怎么啦,你到哪儿去?"洛在走廓上喊着。
我什么也没说。我将她柔软的后背推进屋内。我剥下她的衬衣,将其余的衣服统统脱光,我拽掉她的凉鞋。我疯狂地搜寻她不贞的影子;但我探询到的气味却是那么纤弱,实际上很难同一个疯子的幻想加以分辨。
大傻瓜加斯东喜欢以他拘谨的方式送礼物--礼物就是额外的一点小意思,或被他拘谨地如此认为的东西。一天晚上他发现我的棋盒碎了,第二天早晨就和他的一个小伙子给我送来一个钢盒;盖上是非常精制的东方图案,可以上锁,万无一失。只一瞥便足以让我相信,那是某种廉价的钱盒,是在阿尔及尔或别的地方买的,买后便用途不明了。要装我笨头笨脑的棋子,它好象太大了,但我保留了它--为了完全不同的目的用了它。
我隐约感到自己正陷落在某种命数之网中,为了打破它,我决定--尽管洛面呈温色--在"栗树园"再过一夜;第二天早晨四点强行起来,我探明洛仍然在酩酊大睡(张着嘴,对我们仓促为她安排的这种奇异又不正常的生活表示烦燥的惊愕),同时我查看了"钱盒"中装的宝贝仍然安然无恙,颇觉满意。那里面盛着一只袖珍自动手枪,用一条白色羊毛围巾舒舒服服地包着:口径零点三二,弹夹能容八发子弹,长度短于洛丽塔身高的九分之一,核桃木枪托,最外边涂一层蓝漆。
这是我从已故的哈罗德·黑兹那儿继承来的,还附带一份一九三八年的说明书,其中一段这么说:"特别适于家用,车用,及个人使用。"它就放在那儿,随时准备为一人或几人效劳,苛枪实弹,扳机正扣到保险位置,以免走火。我们必须记住,手枪不是弗洛伊德学说里原始父性前肢的象征。
我很高兴我拥有它--更高兴两年前就在我和夏洛特共游的镜湖周围那片松林里学会了使用它。我常与法洛在人迹罕至的林中漫游,他是个非凡的射手,用的就是他那支0.38射中了一只啾啾鸣唱的鸟,尽管我必须说,对此没有找回足够的证据--只有-点点虹色的羽毛。一位名叫克雷斯托夫斯基的退职警察,二十几岁曾开枪打死过两名逃犯,他也加入了我们行列,猎到了一只小啄木鸟--完全不是有这种鸟的季节,真是偶然。在这两位行家之间,我当然是个生手,老是什么都瞄不准,除了后来有一次我自己出来曾打伤过一只松鼠。"你就躺在这儿吧,"我小声对我轻盈灵巧的小密友说,而后为它干了一杯杜松子酒。
2024-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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