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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寻羊冒险记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村上春树 | 发布时间: 904天前 | 13964 次浏览 | 分享到:


    1950年,就任北海道绵羊会馆馆长。


    1960年,长子在小搏港绞断手指。


    1967年,北海道绵羊会馆关闭。


    1968年,"dolqhin hotel"开业。


    1978年,接受青年不动产商关于羊照片的提问——即我的提问。


    "得得。"我说。


    "无论如何都想见见你的父亲。"我说。


    "见是没有问题。可是父亲讨厌我,所以对不起,只二位单独上去好么?"羊博士的儿子说。


    "讨厌?"


    "因为我缺了两只手指,脑袋又没了头发。"


    "是这样,"我说,"人像是有些古怪。"


    "由做儿子的我说是不大好——实在古怪。自从和羊发生关系后,整个人完全变了。非常难以接触,有时甚至残酷。但实际上他是个内心温和的人。这点听他拉小提琴即可听出来。是羊伤害了父亲,又通过父亲伤害我。"


    "你喜欢父亲吗?"女友问。


    "嗯,是的,是喜欢。"海豚宾馆老板说,"但父亲讨厌我。出生以来他一次也没抱过我,也没给过我一句温暖的话。我缺了手指秃了脑袋之后,还时不时拿这个欺负我。"


    "肯定不是诚心欺负。"她安慰道。


    "我也那样认为。"我说。


    "谢谢。"


    "我们直接去见,能见到么?"我问。


    "不清楚。"老板说,"不过有两点如果能注意的话,大约是可以见到的。一点是明确他说想问有关羊的事。"


    "另一点呢?"


    "不要说是从我口里听来的。"


    "好的。"我说。


    我们向羊博士的儿子道谢后爬上楼梯。楼梯上凉瓦瓦潮乎乎的。电灯若明若暗,拐角处积满灰尘。旧纸味和体臭味充溢四周。我们走过长长的走廊,按老板说的,敲响尽头处的一扇旧门。门上端贴一块写有"馆长室"字样的塑料牌。没有回音。我们又敲一次,仍无回音。敲第3遍时听得里面有人哼哼。


    "讨厌!"里面传出语声,"讨厌!"


    "我们就羊的事向您请教来了。"


    "滚一边去!"羊博士在里面吼道。就73岁来说,声音相当铿锵有力。


    "请您务必接见一下。"我隔门喊道。


    "羊没什么好说的,混账!"


    "还是应该说的,"我说,"关于1936年不见了的那只羊。"


    沉默片刻。之后门霍地打开,羊博士站在我们面前。


    羊博士头发很长,雪一样白。眉毛也白了,如冰柱挂在眼前。身高1.65米左右,体格健壮。脸上棱角分明,鼻梁以滑雪场跳台般的角度挑衅性地从脸中间突向前去。


    房间里荡漾一股体臭。不,那甚至不能称为体臭。在越过某一临界点之后,便已不再是体臭,而同时间、同光融为一体。宽大的房间里逼厌地堆满书籍,几乎见不到地板。书大多数是用外语写的学术著作,哪一本都满是污痕。右边靠墙有一张沾满污垢的床,正面窗前安放着大大的硬红木写字台和转椅。台面收拾得比较整齐,书上压一个羊形玻璃镇纸。灯光昏暗,唯独落满灰尘的台灯把60瓦光柱投在台面上。


    羊博士上身是灰色衬衫和黑色对襟毛衣,下面穿一条几乎没了形状的人字呢肥筒裤。灰衬衫和黑对襟毛衣在光线作用下成了白衬衫和灰对襟毛衣。说不定本来就是这种颜色。


    羊博士坐在写字台前的转椅上,用手指示意我们坐在床上。我们怕踩响地雷似的跨书挪步到床前坐下。床实在很脏,我真担心自己的牛仔裤永远沾在床单上移动不得。羊博士在台面交叉着十指,凝目注视我们。手指连关节都生出黑毛。那黑毛同令人目眩的白发形成奇妙的对比。


    只见羊博士拿过电话,对听简吼道:"快拿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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