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

密码

安全问题

注册 忘记密码?
  • 为赛事评奖做准备,网站测试开启文章评论功能,请大家阳光交流,不吝赐教!评论需要登录账号,没有账号点击注册。
边塞艺苑
《普罗旺斯的一年》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英)彼得·梅尔 | 发布时间: 901天前 | 20574 次浏览 | 分享到:


“啊呀呀,就这些蚂蚁啊,不多嘛。”这是我头一回听他轻描淡写地看待某个问题。事实上,蚂蚁已经形成了黑黑的一团,结结实实地填满了整个装电表的金属箱子。


“我可不打算碰它们,”查表员叫嚷着:“它们会顺着衣服爬到里面来咬人。上回我清过一个蚂蚁窝,结果整个下午都有蚂蚁藏在我身上。”


他站在一旁盯着那个团团蠕动的蚁群,下意识地拿螺丝扳手轻轻敲着牙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他转向曼尼古希,问道:“你有焊枪没有?”


“我是水管工,当然有焊枪了。”


“那好,我们用焊枪烧死它们。”


曼尼古希显然对他的话深表诧异。他退后一步,双手夸张地在胸前画起了十字。在确认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之后,他拍拍额头,伸出食指,看样子不是要表示反对,就是要像往常那样发表一场演说,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会说出这样的话。用焊枪烧?你知道这里面的电流有多强吗?” 他盯着查表员大声说道。


查表员感觉受到了侮辱,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我可是电气技师。”


曼尼古希故作惊讶地说道:“啊,是吗?那你一定清楚,用火把电缆烧破会有什么后果。”


“我会非常小心的。”


“小心!小心!老天,照你的做法,我们可能会和这些蚂蚁同归于尽的!”


查表员赌气地把螺丝扳手收入袋中,然后把两手交叉放在胸前,说道:“那好吧,我事儿我不管了,你来处理吧。”


曼尼古希略微思忖了片刻,然后以一位大魔术师向观众展示一个超级大魔术之前的风度,潇洒地转过身,对我的妻子说道:“夫人,可否请您给我几个新鲜的柠檬,两三个就够了,外加一把刀子?”


不一会儿,我那位超级魔术师助手夫人果然带着刀子和柠檬回来了。曼尼古希把每个柠檬都切成四块,一面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个秘方可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人家教给我的。”他抬头看了一眼怏怏不乐地站在旁边一棵树下的查表员,又不友好地小声地嘀咕起什么。我猜那一定是在无情地攻击使用焊枪的愚蠢主意,因为我听到结尾的一句是:“去他的什么焊枪吧。”


切好柠檬,曼尼古希凑近蚁窝,开始来来回回地往上面挤压柠檬,还不时停下来查看一下这场人工酸雨的效果。


蚂蚁投降了,它们互相践踏着,争先恐后地逃出电表箱。曼尼古希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带着教训的口吻对查表员说道:“看见了吧,年轻人?蚂蚁受不了新鲜的柠檬汁。你今天可算学了门手艺。只要以后在电表箱里放几片柠檬,保证蚂蚁再也不会来了。”


查表员受教之余,显然并不领情。他嘀嘀咕咕地强调自己可不是卖柠檬的,没地方找那么多柠檬汁;况且柠檬汁会把电表箱弄得粘粘糊糊的。“什么?粘粘糊糊的?那也总比被烧成灰好。”曼尼古希在凯旋班师回锅炉房的路上不依不饶地回敬道,最后的总结陈词是:“没错,粘手总比烧死好。”


雷雨季节


十月的天气有着鲜明的特点。白天暖得可以下水游泳,夜晚却又凉得需要生起炉火,有几分印度夏天的特征。终于有一天,普罗旺斯以其典型的狂放方式结束了这种时冷时热的现象。在我们一夜的睡梦中,大自然完成了季节的转换。


大雨在夜间悄然而至,又持续不停地下了一整天。这次不再是夏天那种温暖大颗的雨点,而是一条条灰色的雨幕,密密地从空中笔直地垂落到地面,冲刷过葡萄园,击倒灌木丛, 把花圃化作泥泞,又把泥泞化作褐色的小河。倾盆大雨直到接近傍晚的时候才渐渐止歇,我们立刻出去察看昨天还绵延屋前的车道现在是否依然健在。


在那场八月的大雷雨中,车道曾经遭受了巨大的破坏,可是与眼前我们所见的惨状相比,原来的损伤不过像小猫的爪痕一般。泥土像弹坑似一个接一个,从院门口一直延伸到外面的路上,砂砾石块胡乱地堆积得到处都是,还有一部分砂石干脆被冲到房子对面的瓜田里去,最远的竟跑了一百多公尺。遭到爆破的矿区大约也不过如此。除非对自己的汽车深恶痛绝,否则谁也不会愿意把车通过这条栈道开到我们家的门前。我们看来需要一辆推土机才能清理这一片废墟,另外,可能还需要几吨砂石来填补被冲毁的部分。


我很自然地想到了曼尼古希先生。一方面是因为这些日子来,他已经成了我们的活电话号码簿;另一方面是因为据他说,他对我们的房子有一份近乎房主的感情,所以提供的任何建议都好像花的是他自己的钱。果然不负众望,曼尼古希先生在听着我诉说失去的车道的经过时,不住地发出叹息:“真是大灾难啊!”,以此表示他深切了解问题的严重性。


在我讲完之后,可以听到曼尼古希在电话那端喃喃地复述着我们的需求:“推土机,没问题,大卡车、砂石、压路机,…”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好像也听到了从他哼唱出那么一小段音乐,似乎是莫扎特的经典之一,想必是他在借助大师的灵感来帮助思考。终于,他下定决心似地说道:“好,就这么着。我有个邻居的儿子,是推土机专家,价钱也公道。他叫桑切斯。我明天就让他上你那儿去。”


我必须提醒曼尼古希,等闲的汽车可开不上我家的车道。


“别担心,他早习惯了。”曼尼古希说。“他骑的摩托车有特制的轮胎,哪儿都能去。”


第二天早晨,一阵尖锐的马达轰鸣从屋外的道路边穿透进来。我跑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桑切斯奋力地在门前的车道上搏杀。他的摩托车像弯道滑雪似的在坑坑洼洼的弹洞间闪转腾挪;不时双脚蹬在踏板上,凌空飞跃而起,跨过一个个土堆的阻拦。经过艰难险阻的跋涉,他终于抵达了我家的院门。熄灭了摩托车,他骑在车上,以一个征服者的姿态回望着车道。他的黑头发,黑皮外套,黑摩托车,使他显得冷峻而潇洒,无反光的飞行员式太阳眼镜,更为他平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我不知道他认不认识我们那位保险业务员法图先生,他们两人可真是搭配的一对儿。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