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

密码

安全问题

注册 忘记密码?
  • 为赛事评奖做准备,网站测试开启文章评论功能,请大家阳光交流,不吝赐教!评论需要登录账号,没有账号点击注册。
边塞艺苑
《蝴蝶梦》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达夫妮·杜穆里埃 | 发布时间: 918天前 | 29563 次浏览 | 分享到:


我眼前老是浮现迈克西姆那张惨白的脸,那对喷射着怒火的眸子,而在他身后,还站着贾尔斯、比阿特丽斯和弗兰克,他们都像哑巴似地望着我发愣。


我从床沿站起,走到窗前向外凝望。园艺工人在玫瑰园里来回走动,忙着检查彩色灯泡,看看有没有毛病。天色渐暗,西边的天幕上,映出几片条纹状的橙红色晚霞。一到薄暮时分,华灯就会大放光明。玫瑰园里设了桌椅,成双配对的宾客要是愿意到户外小坐,可以上这儿来休憩。我从窗口可以闻到玫瑰的馨香。园艺工人正在谈笑。“这儿缺了一只,”我听到其中一个大声嚷嚷。“能替我另外拿只小灯泡来吗?比尔,蓝色的小灯泡。”他把灯泡装了上去,嘴里悠然自得地吹着口哨,吹的是一首时下流行的曲子。


我想,说不定今晚乐队也会在俯瞰大厅的吟游诗人画廊里演奏这支曲子吧。“行啦,”那人说着,把灯开亮又关掉。“这儿的灯没问题了,一只也不缺。现在去看看平台那儿的彩灯吧。”他们拐过墙角走远了,嘴里还在吹着那支曲子。要是我能变个工匠该多好。


到了晚上,双手往兜里一抄,帽子撩在后脑勺上,和朋友们一起站在车道上,看着汽车一辆辆开到宅子前。他会同庄园里的其他人,围作一堆,然后在平台一角专为他们设置的长桌上喝苹果酒。“又跟往日里一样啦,是不是?”工匠会这么说。可是他的朋友却会把脑袋一晃,吸口烟斗。“这位新太太可不像我们的德温特夫人,完全不一样。”接着旁边人群里有个妇女,还有别的一些人,也都随声附和:“说的是!”一面还一个劲儿点头。


“今晚上她人在哪儿?一次也没在平台露面。”


“我可说不上来。我没有见着她。”


“往日里,德温特夫人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儿,到处都可以见到她的人影。”


“嗨,一点不错。”


那女人转过脸去,朝邻座神秘地一点头。


“听说她今儿晚上压根儿不准备露面了。”


“往下说。”


“这是真的。不信你问这儿的玛丽。”


“是真的。宅子里有个仆人亲口对我说,德温特夫人一晚上没跨出房门一步。”


“她怎么啦,生病了吗?”


“不,我想是耍脾气了。听人说她那件化装服不称心。”


那一堆人群里先是爆发出一阵尖厉刺耳的笑声,接着又喊喊喳喳议论开了。


“谁听说过竟有这样的事!这可是给德温特先生出丑哪!”


“我可不信这种说法,像她那样的黄毛丫头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也许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千真万确,满屋子上下全这么说。”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这个微微一笑,那个眨眨眼睛,另一个耸耸肩膀。先是这儿的一群,随后又是另外一群,接着又传到那些在平台、草坪散布的客人耳朵里,最后还惊动了一连三小时坐在底下玫瑰园里的那一对男女。


“你看我刚才听到的是真的吗?”


“你听到了什么?”


“嗨,听说她根本没什么不舒服。他们俩大吵了一场,所以不肯露面啦!”


“哦,是这样!”说着,眉毛一扬,长长的一声口哨。


“我说嘛,事情也实在有点蹊跷,你说不是吗?我的意思是说,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地闹起头疼来呢?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


“我觉得他好像有点闷闷不乐。”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当然罗,我早就听说他们的婚姻不很美满。”


“噢,真的吗?”


“嗯。好几个人都这么说过。他们说,他也逐渐意识到自己铸成了大错。本来嘛,此人姿色平平,并无动人之处。”


“是呀,我也听人说她长得并不怎么样。她是哪家的闺女?”


“哦,根本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是他在法国南方偶然找着的,是个看护兼家庭教师之类的角色。”


“我的老天!”


“我说是嘛。一想到吕蓓卡……”


我仍然出神地望着那几张空椅子。晚霞映染的天空逐渐暗淡下来。星星已在我头顶上闪现。玫瑰园后面的林子里,归巢的鸦雀悉碎鼓翅,准备过夜。一只孤独的海鸥横空而过。我离开窗口,又回到床边。我捡起那件丢在地板上的白裙,连同薄棉纸一起塞进衣盒。我把假发放回发盒内,然后打开一具杂品橱,寻找过去在蒙特卡洛替范?霍珀夫人烫衣服时用的那只袖珍熨斗。它丢在里层的搁板上,跟几件好久没穿的羊毛衫放在一起。这是一只通上各种电压的电流均可使用的熨斗,我把它往墙上的插座里一插,开始烫起那件比阿特丽斯从衣柜里拿出来的蓝袍子。我有条不紊地慢慢烫着,就跟以前在蒙特卡洛给范?霍珀夫人服务一样。


烫完后,我把衣服摊在床上,然后擦去脸上的脂粉,那是为配原先那件化装舞服面涂抹的。我梳了头,洗了手,穿上那件蓝袍,换了双与衣服相配的鞋子。我仿佛又同过去那时候一样了,正准备陪范?霍珀夫人下楼到旅馆的休息室去。我打开房门,沿走廊走去。四周静悄悄的,似乎根本没在举行什么宴会。我踮着脚,来到过道尽头,拐过弯去。通往西厢的那扇门紧闭着。走廊里没有一点声响。我走到画廊和楼梯处的拱门那儿,才听到餐厅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嗡嗡谈话声。筵席还未散呢。大厅里空荡荡的,画廊里也不见人影。乐师们想必也在吃晚饭。我不清楚他们的起居饭食是怎么安排的。是弗兰克一手安排的——不是弗兰克,就是丹弗斯太太。


从我站着的地方,可以看到正对着我的画廊里那张卡罗琳?德温特的画像。我可以看到那一络络发卷衬托着她的面庞,可以看到她嘴边挂着微笑。我记起那天拜访主教夫人时她对我说的话:“我怎么也忘不了她的模样儿,一身雪白的衣裳,满头乌黑的云鬓。”我怎么会把这些话忘了呢,我是应该知道的呀。搁在画廊里的那些乐器,那些小乐谱架,还有那张大鼓,看上去样子有多怪。不知哪位乐师把手帕丢在椅子上了。我凭靠栏杆,俯身望着下面的大厅。不多一会儿,大厅里就会像主教夫人说的那样宾客满堂,而迈克西姆就站在楼梯下,跟来客—一握手。嘈杂的人声将响彻大厅,随后,乐队在我现在凭栏伫立的画廊里管弦和鸣,那位提琴师将笑咪咪地合着音乐的节拍不住晃动身子。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