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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第二十二条军规》
来源: | 作者:约瑟夫·海勒 | 发布时间: 1278天前 | 46281 次浏览 | 分享到:

  “我叫约塞连,”约塞连说道。

  “他叫约塞连,妈。约塞连,你认不得我了吗?我是你哥哥约翰。

  你不认识我是谁了吗?”

  “我当然认得。你是我哥哥约翰。”

  “他真的认得出我呢!爸,他知道我是谁。约塞连,这是爸爸。跟爸爸说声好。”

  “你好,爸爸,”约塞连说。

  “你好,吉乌塞普。”

  “他叫约塞连,爸。”

  “他那样子太可怕了,我实在是很难过,”父亲说。

  “他病得挺重,爸。医生说他要死了。”

  “我不知道要不要信医生的话,”父亲说,“你知道那些家伙说话是多么不可信。”

  “吉乌塞普,”母亲又喊道,声音虽低,但却因为痛苦而变了调。

  “他叫约塞连,妈。她现在记性不大好了,在这儿他们待你怎么样,兄弟?他们待你还好吧?”

  “挺好,”约塞连告诉他说。

  “那就好。可别让这儿的任何人欺负你。哪怕你是个意大利人,你也同这里的任何人都一样。你还有你的权利嘛。”

  约塞连有些胆怯,便闭上了眼睛,这样他就不必再看着他兄弟约翰了。他开始感到恶心。

  “瞧,他现在这个样子多怕人,”父亲说。

  “吉乌塞普,”母亲喊道。

  “妈,他叫约塞连。”那兄弟不耐烦地打断她。“你难道记不住吗?”

  “没关系,”约塞连打断他说,“她想叫我吉乌塞普就让她叫吧。”

  “吉乌塞普,”她又叫了他一声。

  “别担心,约塞连,”兄弟安慰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别担心,妈,”约塞连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有神父吗?”兄弟想知道。

  “有的,”约塞连撒谎说,禁不住又一次畏缩起来。

  “那就好,”兄弟说,“只要你需要的东西都有就好。我们大老远从纽约赶来。原来还担心不能及时赶到呢。”

  “及时赶来干什么?”

  “在你死前见你一面呗。”

  “那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不想让你孤零零地死去。”

  “那又有什么区别?”

  “他一定是神志不清了,”兄弟说,“他总是翻来覆去地说同一句话。”

  “这事情真是滑稽,”老头儿说道,“我一直以为他的名字叫吉乌塞普,可现在我发现他的名字叫约塞连。真是太滑稽了。”

  “妈,使他高兴一点,”兄弟劝她说,”说点什么让他高兴高兴。”

  “吉乌塞普。”

  “不是吉乌塞普,妈。是约塞连。”

  “那有什么区别?”母亲用同样悲伤的调子,头也不抬地答道,“反正他就要死了。”

  她肿胀的双眼老泪纵横,开始哭起来,身体在椅子里缓慢地前后晃动着,两只手平躺在膝盖上,就像两只死去的飞蛾。约塞连担心她会大哭起来。父亲和兄弟也开始哭起来。约塞连突然想起来他们为什么都在哭,于是他也开始哭起来。这时候,一名约塞连从未见过的医生走进病房,很有礼貌地对来访者说他们该走了。父亲挺直身体,很正规地道了个别。

  “吉乌塞普,”他说。

  “约塞连,”儿子更正说。

  “约塞连,”父亲说。

  “吉乌塞普,”约塞连更正说。

  “你很快就要死了。”

  约塞连又开始哭起来。医生从房间的后部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于是约塞连便止住了哭。

  父亲低下头神情庄重地接着说:“当你向天国里的那人汇报时,我想要你替我给他捎句话,告诉他让人年轻时就死掉是不对的。我是当真的。跟他说,要是人非死不可,得让他们老了再死。我要你把这话告诉他。我想他不一定知道这事不对,因为他应该是大慈大悲的,而这种事已经延续了好长好长时间了。行吗?”

  “别让上边的人欺负你,”那兄弟告诫他说,“哪怕你是意大利人,你也不比天堂里的任何人差。”

  “穿暖和些,”母亲说道,仿佛她知道天堂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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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卡思卡特上校

  卡思卡特上校聪明圆滑,事业一帆风顺,但却衣着邋遢,满腹忧愁。他三十六岁,走起路来步伐沉重,一心想当将军。他有股子冲劲,但又容易泄气;他处事泰然自若,但又时常懊恼;他自鸣得意,但对自己的前程又没有把握;他无所顾忌地采用各种行政计谋以博取上级的青睐,但又害怕自己的计谋会弄巧成拙。他长相不错,但缺乏魁力;他强壮如牛,但又有些虚张声势,而且还很自负。他已经开始发胖,为此他时常感到担忧,想挥也挥不去,所以,长期以来他一直受着它的折磨。卡思卡特上校很自负,因为他才三十六岁就成了一名带领一支战斗部队的上校军官;但他又感到沮丧,因为他虽然已经三十六岁了还只不过是个上校。

  卡思卡特上校不是个绝对主义者。他衡量自己的进步的唯一的方法就是拿自己同别人比较。他认为,所谓优秀,就是同样做一件事情,至少能同与他年龄相仿但做事却更高明的人做得一样好。

  一方面,有成千上万和他年龄相同或者比他大的人还没爬到少校这一级,这一事实使他对自己的超人的才能和价值沾沾自喜;而另一方面,有不少同他一般年纪甚至比他年轻的人已经成了将军,这又使他产生一种失败感,使他痛心疾首,直咬指甲,那种难以抑制的急切心情甚至比亨格利·乔还要强烈。

  卡思卡特上校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卷曲的黑发剪得短短的,发尖已开始发白,嘴里常叼着他来皮亚诺萨指挥飞行大队前一天购买的那个装饰精美的烟嘴。他一有机会就要把那烟嘴炫耀一番,而且他还学会了熟练地摆弄烟嘴的手段。他无意中发现,在他身体内部有一种生来就有的使用烟嘴抽烟的本领。据他所知,他的这个烟嘴在整个地中海战区是独一无二的。这一想法既使他喜形于色,又使他忧虑不安。他相信,像佩克姆将军那样又有教养又有知识的人肯定会赞同他用烟嘴抽烟的,尽管他与佩克姆将军很少见面。不过从另一个方面看,他们难得见面也不是什么坏事,卡思卡特上校欣慰地认识到这一点,因为佩克姆将军也有可能压根就不赞同他使用烟嘴。当这样的烦恼困扰他时,卡思卡特上校总强忍住呜咽,真想把这个该死的东西扔掉。但是他那种不可动摇的信念使他始终未能这么做,那就是:这个烟嘴一定会为他那副充满阳刚之气的军人体魄增色,使他显得老练、威武、卓越超群,明显胜过美军中所有其他与他竞争的上校军官。不过他到底有多大把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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